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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执手相携平州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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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接下来的几日,皇上由地方官员陪着,把江都巡视了一下,且陪同太后前往阮氏旧宅。阮家早就迁往京城,但祖基仍存,阮丹青包括其父亲都还是归灵南土。太后碍于身份,不能亲往拜祭,不过是至旧宅看了看,触景伤情,也难保悲伤落泪,感慨万千。阮丹青是个权臣,但不是逆贼。权力这东西,一旦拿起,再想放下难上加难。便是他有退隐之意,下头亦有众心难平。太后心里是明白的,这种结局算是好的,等于牺牲其父,保全其家。作为当朝太后,将来也是要入皇家宗庙,能为阮家所做也只有如此。

    趁着这几天,绯心也算能好好休整。况且到达江都第二天,他们出去买了些东西。绯心便知道皇上有心先入平州,所以她也要准备一下。

    其实她心里也很不安,若是往平州去,则不同于在江都闲逛。她看了地图,平州位于清阳湖西南,中间隔了清原界,与江都差了百多里水路。而平州早就接报准备迎驾,最近定会戒备森严,瞅见面生的外地人少不了要严查。皇上这般过去,真是怕有什么闪失。但她是了解云曦,他打定主意的事是很难改的,所以她唯有细细准备,尽量考虑周全。

    她先是细细地看了平州的地势图,将其主要道路及各地的衙门所在都记在心里,然后把自己的贵妃册玉仔细收好。当日买的东西后来汪成海拿去也没给她,弄的她也只得打发小福子出去再列单子准备点东西。

    皇上这几天一直忙于外出没回院里,他二十七日夜里闹了一起,至二十八日歇了半天之后,余下几日就没闲着过。绯心估摸着他打算提前出行的事定是没几个人知道。因汪成海照样吩咐内府的人,以正常的日程定在七月初八起大驾往平州去,报至平州于初十接驾。内务的官员下头的太监也都是照此准备,一应内需每日报给绯心看。绯心对地方上的事掌握得不多,现去打听也太过招摇,索性也就不管了,静心养着再见机行事罢了。

    因这两天太后也摆驾出去,原本太后驾侧,她身为妃子理当陪侍左右。但太后根本没答理她这个茬,估计是还恼她二十七日那天随皇上出去没好生伺候,害得皇上泄了肚子。太后不指她随侍,云曦正好就台阶下,也不下旨诏绯心,绯心也就乐个清闲。她本来脚上生了泡,挑开以后上药也不宜多行。加上二十九那天又来了月事,身上不便,每日也就在碧红院的小楼里瞧瞧景,顺手也摆弄摆弄针线。

    行船的时候,她曾说过给皇上做鞋。既是说了,不做岂不成了欺君?所以绯心索性便找尚服局的太监拿来皇上的鞋模子,想给皇上做双软底的便鞋。

    日子转眼到了七月初四,至江都这几天,天气基本上是一天三变,阴雨居多。今天又是如此,早上的时候天刚放了晴,至了午间便开始积云,晌午的时候起了雷,又开始下雨。下的哪哪都是潮潮的,绯心前几天身上不便,没泡成澡,都是冲洗,也觉得不爽利得很。所以今天罢了晚膳便让绣灵准备香汤,打算好好浸一回。谁料她刚浸了一刻的工夫,小福子便来传话,说皇上让她准备准备往东门去候着。绯心一听,一时间也顾不得享受,忙着就收拾收拾乘着轻辇往东门跨院里去。

    东门跨院这里名为听雨轩,所有房子都呈尖锥角塔状,四檐引走水线,檐角垂边全是细细密密的小孔,雨水顺着檐下,形成雨帘,然后流在地上,沿着细小的引水道形成各式图纹,极为精妙。最巧的地方在于两边的奇石,全部有孔,水滴而落,滴滴答答间有如轻乐。听雨之名,名副其实。院里种的芭蕉,雨打芭蕉,青翠喜人。一间主楼围在中间,四面配阁,绯心一进去便觉得烟雨蒙蒙。

    她进了堂,皇上还没到,但汪成海却在门口相迎。绯心一边由着小福子往里扶一边问:“皇上呢?”

    “回娘娘,皇上一会就来。奴才都准备妥了,您先饮盏茶,然后更衣吧?”汪成海躬身应着。

    “更衣?”绯心一听,微蹙了眉,“皇上当下就要走?”她心里咯噔一下,这几天没见他,本来她还想禀告一下自己的计划,然后再由皇上决断。

    “是,皇上刚才吩咐奴才先过来伺候。”汪成海低眉顺眼地说着。

    “皇上这次准备带几人同行?”绯心一时也来不及细问,径自拣要紧的说。

    “回娘娘,跟上回一样,不过多两个侍卫。”汪成海应着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绯心一听怔了,这怎么行?这次不比那天,哪能只这几个就妥的?万一有什么事,哪里顾得过来?她瞧着汪成海一脸平静的样儿,一时有些生气:皇上平日里白疼他了,就知道一味地顺从,半点忠肝没有!绯心虽然不是立在朝堂上的臣工,但也知道忠言进谏始为大节。小事可以不计,但关乎圣上安危,便是有关国体的大事,怎么能一意顺从。这样岂不成了只会溜须攀钻,不懂忠节的小人?

    但他一嘴一个“皇上吩咐”,绯心就算再觉得不妥,个中规矩礼数她还是铭记于心的。就算要谏言,也轮不着跟奴才讲。况且皇上已经行事至此,她也难逆乾坤,只得先入了内堂更衣,待皇上来了再说。

    戌时初刻的时候,皇上过来了。没设仪驾,只由陈怀德撑着伞走过来的。雨声也大,水雾凝重,加上天黑,竟也不显山露水。一进屋里,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,看了一眼绯心那身打扮,袖子微抖了抖水珠开口:“让常福跟着就行了,一会就走。”

    “皇上,臣妾实是觉得不妥当。”时间紧迫,绯心只得马上切正题,省了那些个大道理,她没起身,垂着头开口,“如今要去平州,臣妾认为,断不能如上回这般草率。唯庞信并两个侍卫,实难顾得周全。”

    “依你的意思,是再带上太医,并行车马,大批侍卫乔装于后?或者再让先锋营去探趟道路,那要不要平州太守先行接驾啊?”云曦淡淡地接过汪成海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指尖,复端起托盘上的茶说着,“打这院里出去,只当自己是个百姓便是。朕脸上又没刻着字,哪里就许多不妥?不过先走几日罢了。”

    绯心噤口无语,但她只要一想到前几天西市的情景,仍觉犹有余悸。对于不出门的她而言,感觉一踏出去便是危险重重,更何况皇上九五之尊,安能与平民相论?所以满脑子里的不妥当,却又一时说不出什么精妙的道理来。

    “起吧,仪驾初八便照常起行,到时与他们相会便是。”说着,他坐在椅上,看着她的打扮。白色假缎,在她身上也十分合宜。码子比她日常所穿的略裁得大了些,正好掩住她的玲珑。这几日她也缓过劲来,气色好了许多,南方雨水滋润,倒似更是剔透一般。他的衣服已经换好,与她的相衬,白衣连袂,很是合体。这几日他清减了些,毕竟不若宫里,加上天热饮食难进,不过出来一趟,精神倒是格外地矍铄起来。

    他略略歇了一起,外头便有曲哨之音。他已经嘱了东临王替他盯着这几日的事情,并照管太后左右,让左含青扯住外头那些老朽。太后这几天也疲累得很,一早已经跟皇上说要静养几日,随后赐宴臣工家眷她便不再出席接见,一切让贵妃看着张罗,也不用来问她。云曦知道她这几天是想着阮家的事,不想再过问旁事。所以便是这几天贵妃不露面,也比较好掩过去,到时看绣灵回还就是了,不过就是撑几日的场面便罢了。

    曲哨是庞信放的,意思是一切已经备妥可以出行。云曦便令汪成海并常福拎了东西,带着绯心悄悄地打东院便往东门去了。

    出了园子不久,雨声便渐稀。因着皇上在江都,东城这边巡查格外严密,但都是京畿和行务属的人。左含青亲自带了几个亲信把他们送出东城,他本来也跟绯心想到一起,想找几个人悄悄地乔了装远远地随着。但后又一想,面生口音不同,到时人多反倒麻烦。况且有庞信在,他是大内顶尖高手,加上皇上不过就去平州,没几日大队人马便赶赴相会,根本不需要太费周张。他一直将他们送到城外淮水支道口,那里已经停了一条画舫,两角飞尖,舱悬红灯,撑船持舵的也是行务属的人,事先探过河道。眼见几人上了船,左含青便悄悄地引马车回去了。

    这条画舫并不算大,只有一个中舱,但挺深,也能容十来个人。两边设小阶,上前后甲板,船艄飞角,各挂了一盏琉璃灯。舱内也点了红灯,映得船都微微泛红。这几日不停下雨,水位飞涨,支道这边也很湍急,绯心坐了没一会,便见不着城池灯火,四周黑麻麻的一片,几个旋拐出去,远望也是黑黑的莹着光,倒像是到了更宽的河道。舱底铺着织毯,两侧的座上也都衬着松松的垫子。中央嵌了一排桌,摆了各种小食,搭眼看去,都与西市那些差不多,不过精致了许多罢了。

    绯心渐渐听不到雨声,唯闻水波轻响,倒也十分凉爽,没了以往的闷热之感。云曦坐在她身边,一手端着茶杯,侧身肘搭着围栏看着外头。对面是小福子和汪成海,小福子是个爱出门的,此时见主子无事吩咐,便前前后后地看着,脖子都快探出舱去。庞信站在前甲板上,双臂环胸而立,抬头看着天色,知道再晚些就要放晴了。

    这船虽然不算大,但底厚板实,吃得住水,所以水面上并不觉得晃得很。行了一会,绯心眼前渐出灯光,隐隐与水面相应,竟晃出一大片亮来。随着眼见光,耳畔也传来欢声笑语,一时间让她称奇。不由地循着声音看,云曦看着她的神情:“快到清阳湖了,湖面上比岸上还热闹呢!”

    说话间,船已经顺着河道拐进清阳湖,这一带两岸都是果园,不设民居。所以岸上黑得很,但水面却大是不同,光华一片,都是彩灯明亮,像是随便荡在水上并不起行。远远传来歌声笑声,倒像是在船上经营的酒肆舞坊。

    云曦说着便拉绯心起身,往前头甲板上去。小福子一见,忙要跟着,汪成海一把揪住,生把他摁在座上。

    庞信见他们出来,便侧身让了,偏避过绯心的位置,眼只向着水面而观。绯心一见都聚在船头,怕不稳当,轻哎了一声手止不住去抓云曦的袖子。他垂眼看她:“无事,稳得很。”

    外头凉风习习,一出去眼界更阔。画舫轻摇,远远的绯心见到一条比他们所乘的更大的绣船,里面影影绰绰有二十来人,舱架得很平,有人依小桌而坐,对饮相欢。中央还有女子随乐而舞,轻纱红袂,飘摇带香。这整条船都挂了灯,映得整船通明,让绯心连远远的山影都瞧得见。再放眼,这清阳湖波光粼粼,一侧果林满栽,而另一侧根本难见尽头。除了这条船,更远处还有类似的,简直有如一个水上乐园一般。

    “这清阳湖西湾这里,可是在江都大大有名。”云曦看着四周,“酉时一过,只消天气不是太糟。至少有十几条这样的船过来,至天明才归。庞信当初说,我还不信,如今一见真是名不虚传。”

    绯心听了心里一动,庞信,难不成他祖籍江都?再一细想,庞信的父亲受徐殊远贪污案的连累,最后死于狱中。当时这桩旧案,正是发生在淮南。徐殊远是奉先帝旨意修瞿峡大坝并连通河道的官员之一,想来庞信对这一带的风土也比较熟悉,如此一来,绯心倒放心了几分。她看着那教坊绣船,通常富庶之地都是如此,艺舞声色随之兴旺。

    江都如今更是狎妓成风,士子名流都以此为雅,比之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。而且能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享乐方法,如今把乐子都寻到水上来了。估计若是皇上不南巡,这水面上可不止这几条。现在这些,都是官中允许的正规坊楼,平时,估计连一些暗地里的都要冒出来争风。

    对此等声色犬马之流,绯心自是不愿意多瞧。她自小受孝诫教育,深觉女子该以守德为上。男人固然好色,但有些女人不知守礼,烟视媚行,偏要做那狐媚之态,引得男人流连忘返,视声名于无物,偏要在那风尘里打滚,更是让她深恶不以。

    所以她一看是此等营生,哪有半点观赏兴致。越是近了,越觉得那船上男男女女都是丑态百出,低俗下流,不由得缩了手想退回舱里去!她不知道一会是不是皇上也有兴趣找这种乐子,巴巴地这个时间跑出来,估计也是听了庞信的撺掇心痒难耐起来。一这样想,对庞信的印象却是又坏起来,皇上身边要是都围着汪成海,庞信之流,只知道一味奉迎,投其所好,半点不知规劝,实不是什么好事!

    她的赤胆忠心又在蠢蠢欲动,但她没笨到皇上还没说什么自己先呼呼喝喝起来。此行出来一趟也好,正好观察一下皇上身边的奴才。若是都于皇上无益的,便就是他再宠,她也要找机会拉他们下去!就像当初,她对付华美人和灵嫔一样!皇上总有一天会明白她的苦心的,她虽不是男人,但也懂得忠君之道。

    云曦瞧着绯心脸色难看,他反倒春光明媚起来。他们的船随着渐近,越发地与那绣船贴合过去,甲板上此时坐了两个女子,都是着极薄的衫,大开领都露出兜衣,彩灯之下也瞧不出是什么颜色,裙摆也撩出一半,小腿都露出来,有一个甚至还赤着足,手里拿着小团扇,媚眼睨飞,笑意含春。见了他们的船,都扬着手招呼,操着细软的糯米腔:“两位公子,来喝杯酒呀?我们这里的姑娘,南平小调唱得可好了!”

    若此时是白天,定能看到绯心面若锅底。她借着袖掩死命地想脱出手去,云曦偏就在底下死命地揪着不放。但他神情暧昧,长立当风,笑得比船上的姑娘还风骚。以至于摇船的见了,本来是打算越过去,但一见皇上如此如沐春风,不由得也减了速度,最后索性都不划了。

    庞信站在云曦另一侧,他本是不相信皇上会对这种货色有兴趣的,再说了,皇上还带着贵妃呢,就算有兴趣,也不能当着贵妃的面儿来吧?但皇上笑得太灿烂了,灿烂到连他都有点吃不准。

    那两个女子见了云曦的笑容,就有点疯魔了。而且不止她们,舱里可能也有人瞧见了,一时哗一下探出好几个脑袋,扬着帕的,拿着杯的,揪着发梢扯着衣带的,全都一股脑地往这边瞅。一时间莺莺燕燕,花痴横行,恨不得整个扑过来把他摁倒在地。

    里头行乐的男人开始不满,满嘴南方腔咧着嗓叫嚷起来,叽里呱啦地连绯心一时都辨不清他们说什么。水声,乐声,女人和男人或媚或哑的声音纠成一团。让绯心有点害怕起来,本来她是打算挣脱回舱里,但渐渐地,手指开始拉他,想把他给拽回去。

    云曦感觉到她手上的变化,手掌一张将她的手整个包住,唇角扬得更深,脸上那格外明艳的笑意却渐变得淡淡正常起来。他微偏了头吩咐庞信:“走吧。”

    庞信听了刚欲打手势,突然打舱里蹿出两个男人,都着长衫,像是文人模样,但举止没半点文雅。其中一个把衣摆塞在裤腰带里,扇子斜插在腰上,像佩把刀,头发散开,五官扭曲,估计都喝得半迷。另一个高瘦的,衣服都散开一半,撩着衣襟踩在板边指着云曦:“小瘪三,不要因长得俊妖就勾搭来去哇。暗子还敢这亮境出来晃荡的呀?破盆子叫场?小映七牢反的呀!”说完,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这话云曦是没听太明白,绯心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话,但有些词实在是难解,但庞信听懂了,脸一下微变,指节咯咯响。云曦回眼看他,意思很明显,庞信只得硬着头皮俯贴过去悄语了几句。

    云曦面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,眼睨着他们,突然松了绯心的手,适力把她往后一送,接着整个人半蹿一跃,伸手就向船上抓去。对方那条船高些,云曦正好撩到那高个子的腿,猛地一拽一拖,身子回落之间已经将那男人一下掀翻了去。那男人哇地一声大叫,咚地一下砸到船板上。云曦揪着他的腿,竟将他倒扯着拖过来,又借着船晃飞起一脚,将他直接踢下湖!

    这一系列动作既快又极是连贯,但船因云曦发力来回乱晃,绯心亏得让他推了一下,整个人在晃之前已经一屁股坐在甲板上。当她听到“咚”的一声落水声都呆了,瞪着眼半天竟连一声都没出。

    那船上的人有瞬间的静止,顿了一下之后才开始哇哇大叫,喊的叫的,哭的骂的,拉杆子捞人的,拿钩子要钩他们这条船的都有。

    云曦看了看自己的手,微瞥了眼扬手向后:“帕子。”他轻哼着,汪成海听了马上过来递了条热巾子。他拿帕子擦了擦手,眼里带了嫌恶的神情。这会子,庞信已经身影乱舞,像只大蝶足不沾板,几下便把飞钩踢得倒飞出去,弄得那条船更有如炸了窝般,众人抱头鼠窜。

    后头适时地起桨,一下便拉开距离。绯心傻坐着,就听水里一阵乱扑腾,像是那男人让水一泡清醒过来,哇哇地大叫着让捞。船上不停地有叫骂声,中间还夹杂着有女人在问,公子叫什么名字呀?接着就是更大的骂声!忽然见一只手伸过来,她睖睁着眼,半天才伸出手去。

    云曦把她扯起来,看着她的面色开口:“进去吧。”他说着,半拉半抱地把她带了进去。绯心喝了一盏茶这才慢缓过来,见他静静地坐着不语,长吸了口气,慢慢地开口:“皇公子,纵是要惩治他们,也不消得您亲自动手,太,太”该劝还是得劝。刚才他直接就跳起来,若是没把人揪过来,反让人揪过去怎么办呀?她才不管他打哪个,但他是皇上,他是最重要的。要动手的事,也该吩咐奴才去做,庞信在边上站着干什么吃的?

    他偏了脸瞧她,突然轻笑了一下。绯心一怔,见他面容已经柔和下来,偏是笑得很诡异,让她不明就里。

    “就是要亲自动手。”他笑着说,“不然破盆子怎么出气?”

    “什么破盆子?”绯心怔怔地,眼不由地往甲板上看,轻声劝着,“庞信怎的向您学这样的舌,凭的添了气。管他们讲什么,不过一帮下作浪荡子罢了。还是万事小心些的好吧?”

    他握了她的手,随着船摇摇晃晃微闭了眼:“还是出来的好。”他轻叹,有些答非所问。

    绯心有些听不懂,云曦微扬了唇,舱内的灯光在他脸上罩上一层晕红的艳,带出朦胧的惑意。绯心看着他的侧脸,挺尖的鼻有动人的线条,因光影带出让人心动的迷蒙。

    其实刚才她听了个大概,除了什么暗子,破盆子这种词没听过之外,她知道大意是骂皇上招得女人出来看他,打扰他们玩乐。后面的意思她有些难以理解,好像是说如此也敢出来现眼,不怕让官府拿了去吗之类的。

    但绯心更没想到他会跟一个醉汉计较这些,他韬光养晦,心怀渊谷,朝堂之上亦无稍动之颜色。虽然有时也会恣意轻狂,但他绝对是一个有分寸的人。如今微服出来,绝不可能只为玩乐。他何尝不知小心?更懂得不因小失大,为何刚一出门,便压不住这点子小事?

    绯心想着,便看一眼小福子。刚才小福子在舱里观景,结果猛地一晃的时候差点整个人顺出去,这会也不敢乱动了,老老实实在角落小台上坐着,见绯心瞅他,心里明白,点点头便猫着出去了。

    “你让常福问庞信,何不自己来问我?”云曦唇角扬出弧线。他没听到常福的动静,不过只是猜的,但猜中了。

    绯心愣了一下,低声说:“什么是破盆子?”

    “你真想知道?”云曦坐直了腰身,转脸看着她,眼里笑意闪烁,忽然搂过她来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。

    绯心傻了,听得脸一阵青一阵绿。左含青这个蠢货,往这船上挂红灯笼!那个混账男人把她当成暗馆私门里的那种女人!绯心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,小拳头都攥得紧紧,整个人不停地哆嗦,恨不得转回头去把那一船的人都扔湖里去!

    云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表情,以她对声名的看重,听到之后自然会是如此的表情,怕是心里早就翻起狂涛。绯心的好奇心有限,她会对那句方言好奇,是因他的反应。换言之,她所好奇的并不是对方那句话的意思,更多的是,究竟是什么激起云曦难以压抑的怒气。虽然微服非她所愿,但她也想尽量多地掌握到他情绪变化的规律,所以,真的还是出来好!

    锦泰江山姓楚,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但这王土,穷极一世,他又有几次机会可以踏足几分?指点江山的人,难见河山峻秀。锦泰国势鼎盛,万民向朝。但这些,并非是因他的功绩。锦泰前有六帝,太祖一生征伐,流火之季一统沃土,创锦泰朝,百姓不再受乱战之苦。高祖四度亲征乌丽,开通南北之贸使边境流民有所依生。德宗百废之中兢业,亲自扶桑引耕,设井田制,罢分封,奠定锦泰基业。先帝令夜栖滦称臣,修瞿峡大坝,以解南困。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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