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巡的事估计真是要坐实,这几天后宫里传得沸沸扬扬。因为南方瞿峡大工程的缘故,去年的时候就该前往。正月过完,臣工又在复议。云曦这几日也忙得可以,初十中午去莱音宫坐了坐,晌午又去了外廷。除了这件事,听闻北方边境又不是很太平,这几档子事加在一起,搞得他又是连着好几日没来后宫。
不过这几日算是绯心的逍遥时光,不用对着他小心翼翼,踏踏实实地继续自己的布划。初十下了一天一夜的雨,接着就是一连的好几个大晴天,这几日柳条子抽得碧绿,花草一天一个样,努着劲地蹿,宫里开始准备撤棉帘子,换窗纱,赶着给宫女太监派新一期的春装。
绯心也一样忙得脚不沾地,那天回去,德妃就不太高兴。绯心知道她气什么,也不去管。绯心知道德妃跟她的心思不在一处,不是能共谋的人。既然南巡将成定局,那秋围的事肯定要罢,武试估计要推。堂兄那边也不用她此时筹谋,她索性收了心思,一心一意地操持。
三月十四的时候,福庆宫传来了喜讯,俊嫔怀孕了。听得太医来报,说算日子得有一个来月了,想是在行宫那会子的事。
去年入宫封了嫔的有三个,灵嫔,俊嫔,和嫔。灵嫔家世最差却排在三嫔的头里,是借了皇上要打击阮氏提拔新人的好时机。俊嫔,和嫔两个,家世都取中庸。就是不好不坏,家里谈不上是皇家股肱,但也算是兢兢业业。照例参选入选,最后能给封号,就是说明能入得皇上的眼。因着封位接近,她们几个也算走得比较近。但俊嫔中规中矩,便是争宠,也是采取合情合理的手法,不会过激,所以绯心一直对她也算是印象不错。
俊嫔喜讯传来之后,绯心马上着人准备了一份礼,由常安给送过去。她没亲自去是怕碰着皇上,前几天泼茶的事,怕皇上这会子正高兴。打从去年宁华夫人,林雪清之后,后宫里的女人肚子一直都没动静,如今春至喜到,别到时见了她皇上心里不痛快,所以不愿意讨那个臊。绯心的礼一向规矩得很,有点敏感的东西一概不送。就是百子图,百子衣之类的,与当初给雪清的差不多。
除了绯心送了礼,德妃也亲自去问候了,后宫诸人皆有表示。真的假的不提,反正一派其乐融融。
但到了三月十五,居安府来传话,说皇上让贵妃侍寝。绯心听了有些诧异,但也只得准备齐全,随着往乾元宫里去。
一进寝宫,幔帏居然全是挽起的,云曦正躺在寝殿堂阁的躺椅上看书,两边立着九转烛树,墙上挂着青丝毯,两侧壁阁雕花,通透莹光。
绯心见过驾,见他眉眼不抬,知道定又有吩咐,便跪着等他开口。
云曦歪侧了身,淡淡地说:“你脚好些了吗?”
“臣妾谢皇上关怀,臣妾已经完全康复了。”绯心听了,便应着。
他略静了一下,接着说:“俊嫔有了喜,贵妃不高兴吗?”
绯心一愣,这话从何说起?一时忙垂着头说:“俊嫔得蒙圣宠,福泽庇荫,如今得怀龙裔,是举国同庆的喜事,臣妾何以会心中不快?”
他微垂着眼瞅着她:“昨天诸妃都往福庆宫道贺,贵妃却好大的架子,打发个奴才便罢了?”“臣妾不敢。”绯心暗自叫苦,怪不得上来先问她脚伤,现在她连个借口都没了,“臣妾是想着俊嫔妹妹逢了喜事,往来的姐妹定是不少。怕扰了妹妹的清静,这才没有亲往。还请皇上恕罪。”瞧这意思,他心里还是不痛快,想找她的麻烦!绯心脑子转八百圈,小心回话,再不敢招惹他!今天她就打扮得特别规矩,反正宁可死气沉沉,也比弄一身茶汤子的好。
云曦看她脸憋得通红,好像生怕沾上半点嫉妒的恶名一样,微凝了眼开口:“这几日南巡之事议定,居安,行务属已经着手准备。你也多上上心看着些。”
“臣妾必小心督谨。”绯心一听,心下一宽,又有点兴奋起来。圣上登基至今,已经一十六载,像南巡这样的大阵仗,绯心还没有机会参与操持。她发现自己真就是个受累的命,一听有任务还高兴得不行。但她面上还是很平静小心的,没半点外露。
“里头的事,到时居安那边会向你报备,你若有什么吩咐,直接找汪成海便是。”云曦看着她垂目的样子,汪成海是居安府的大总管,要支使他,当然得皇上吐口。
汪成海听了,便跪下应着:“娘娘,居安府下头哪里有不尽心的,娘娘只管吩咐奴才。”
“多谢皇上,臣妾一定小心安排,不会出半点纰漏。”绯心美滋滋的,一时间说话也变得铿锵有力起来。
“那天德妃不是想套朕的话吗?贵妃如今怎么闭口不谈,不给自己的好妹妹捎些消息?”云曦见她没有半点问随行名单的意思,一时支了肘,饶有兴趣地开口。
“朝中议事,哪有嫔妃多嘴的道理?那日德妃妹妹不过是与臣妾说些”绯心的话说一半,云曦已经不耐烦地打断:“贵妃总是曲言九折,当朕还是孩子吗?”
“臣妾不敢。”绯心忙伏身,“南巡随行,自然全凭皇上做主,臣妾不敢妄言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云曦听着她话里拘礼多多,突然眉毛微扬,伸手招呼她,“过来坐。”
绯心一见这架势,又有点紧张起来。最重要的是,她瞧着汪成海的脚正往外移,像是要腾地方一样,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开始乱跳起来!
她别别扭扭地站起来,一寸一寸地挪了半天才挪过去。他一把扯过她,伸手就撤了她头上的钗,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,但声音里带了点鼻音:“朕是觉得,贵妃少了这些杂七杂八的累赘,言语才会不那么乏味。”
绯心整个人都快扑倒,手也僵背也僵,脸也快木了。他手一挟,把她整个弄趴在他身上,烛火通明,映得她的脸越发红起来。
绯心的眼都不知该放哪,看哪里都别扭,心跳得越来越急,快蹿出来一般让她难控。她倒不是因为臊得慌,她实在是不会应付这种情况。而且加上一想上回的狂乱,心里又有点自我唾弃,她实在不想像上回那样了。
“这几日可按时吃药了?”云曦低垂了眼眸,下巴蹭着她的额角。
“谢皇上关怀,臣妾一直都按时服了。”绯心僵着脖子,低声说着。
“你心跳得可真快。”他突然呓语般的,手在她脖子上游移,垂眼看着她,“这次南下,会经淮安。桂子飘香夜,恰是思乡时。至淮安之期,估计恰在中秋!”
绯心一愣,想起去年中秋,她在中都园随口作了两句诗,想不到皇上至今还记得!中秋佳节,思乡情切,淮安月桂飘香,定是满城芬芳!他的话,让她的心跳得越发狂乱起来。
“朕若是指你一道去,你要如何谢朕?”他的拇指抚着她的脸,唇角微扬。他一向如此,绯心有时会有点不着边地想。他要是做买卖,没准比她爹乐正寞还有一手!
她激动得有点手颤,身体也跟着有点抖,眼睛蒙了一层雾,声音出来都是七拐八绕的:“真,真,真”她张了半天口,竟都说不出一个整句来。她激动并不全是因为可以归乡一探,而是随驾幸南,将会给乐正家带来前所未有的荣耀。
“自然是真。”他的手此时有点不太老实,但绯心已经顾不得了,抖着唇说:“皇,皇上恩典,臣,臣妾万死不足以”
云曦突然一个反身压住她,轻蹭她的鼻尖:“贵妃言语还是乏味得很,看来累赘还去得不够!”说着,嘴唇亦压了过来,凉凉软软的竟让她低吟了一声。她小猫一样的呓语带起他的火,让他起伏间喉间发出闷闷的笑。换气时他揉她的头发:“以后你再说话,便这样说好了。”说着,便再度吻住她,又像是在掠夺她的空气。
他依旧热情如火,依旧喜欢在奇奇怪怪的地方,这回又跑到躺椅上。比床窄不少,所以勾缠得格外紧密。绯心满心都被南巡的事填满,恍惚间也不再计较许多,但他不许她走神,当他发现她恍惚的时候就咬她,让她和他一起烧到顶点狂飞乱舞。绯心觉得他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,但她听不真切,或者一切只是她的幻觉,神思乱舞而产生的幻觉。但身体感官放到大极限,她便看不清也听不清了,只是觉得很热很热,却又很想紧紧地抱拥。
绯心醒来的时候,发觉已经到了床上。四周都是一团静谧,微微有昏光透过帐隙传递进来。她面冲里躺着,身后是他的怀抱。从云曦的呼吸声里,绯心知道他睡得正沉。时间估计还早得很,不然会有太监来叫起。他的手臂依旧缠绕着她,她知道会这么早醒,是因心里太激动。若真是和皇上一起南巡,朝廷必会因她的缘故令父亲接驾,钱肯定是少花不了,但放眼望去,满朝能轮上这恩典的能有几个呢?
她是越想越激动,越想越清醒,心又乱跳不休起来。她微微吁了一口气,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。她静静地躺着,也不知过了多久,觉着他的手臂微紧,身体微动了一下。她也不敢言语,更不敢动。半晌都没动静,脑子里正琢磨着,忽然后脑勺被他一推:“装,还装?”
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初醒的沙哑,但他的话让她有点尴尬起来。他贴紧过来,连腿也缠上她:“你心里也是压不住的,有点事就失了困。”他轻哼着,气息在她颈窝里痒痒的,但声音很是随意,让她也没那么拘,“早呢,再寐一会子。”
她静静地躺着,低声开口:“是臣妾浮躁,扰了皇上的好眠。”
“得了。”他咕哝着,似是又要睡过去。
绯心又静了一会,带出一个无声的笑。她想了想,终是低声又说:“臣妾言语乏味,不能宽慰圣心。不过臣妾忠”她把这话噎回去,觉得这会表忠心很无聊,喃喃的有些不好意思,“臣妾厨艺平平,要是皇上赏脸,臣妾想请皇上”她越说越低,最后的话基本是湮在肚子里。她半晌没听到他的反应,那点勇气全泄没了,最后变成一声微吁,他估计早睡过去了。
绯心刚是闭了眼也想再寐一会,突然她的后脑勺又让他推了下,这下差点没让她咬了舌头。她正愣神,他已经一把将她勾翻过来:“你刚说什么?”
“臣妾言语乏味”她有点没反应过来,加上离得太近,她的眼正对着他的鼻尖,觉得快碰上了,害得她眼珠都有点对眼了。
“不是这句,你最后说什么呢?”他瞅着她的样子很是好笑。他眼里没半点困意,长发打肩侧垂泻,抖出光影。
“请皇上下朝去掬慧宫用膳。”她飞快地咬出几个字,脖子一缩,不言语了,只觉心乱窜,耳根子都烧得疼得慌。
她说得太快,让他一时都打愣。他瞪着呆怔了一会,突然舒展了下眉,重新躺到她身边,刚要开口说话,忽然听得外头汪成海的声音:“皇上,寅时过了一刻了。”云曦听了,侧眼看绯心,正巧她正也往这边瞅,两人目光一对。绯心有些讪讪的,她觉得有愧疚,扯了半天闲话,害他没睡成,但被他一看,又有点不自在,眼一下便错闪开去。
云曦坐起身来,绯心也跟着要起来伺候。他摁了她一把:“不差你一个。”说着,径自把她一包,一撩帐子。汪成海这边早预备好一切,下边还立着陈怀德并几个近身太监宫女。绯心缩在被窝里头假寐,听得外头的声响,也不知怎的,像是催眠曲似的让她又睡过去了。
云曦是黄昏的时候到的掬慧宫,绯心上午回宫以后就开始忙叨,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。好几年没动过手,也有些荒废,但绣灵几个一见贵妃开了窍也都很是高兴,忙着打下手,折腾一个溜够。待云曦来,绯心又是一番小心伺候,那表情都有点虔诚了,看得绣灵有些发呆,心想也不知皇上又给了贵妃什么恩典让她双眼都一直冒光。晚上罢饭,云曦没走,留宿在掬慧宫。
第二天,绯心亲自去了福庆宫问候,昨天侍寝的时候皇上说她没亲自去,这话绯心记在心里,起来向太后请过安后便往福庆宫去。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南巡的事,所以对皇上何止是感激涕零啊,简直当神一样膜拜,所以惹皇上半点不快的事她都得往回搂。不但去看了俊嫔,特别嘱咐了替俊嫔保胎的太医,还亲自往长恩殿去祈福。
皇上也下了旨,俊嫔从即日起按夫人的规仪,免去一应省跪之礼,专心保胎。加了仪制却没正式封,这意图大家都明白,就是看俊嫔的肚子争不争气了。
俊嫔不是处在权谋中心的人物,家族也并不涉及任何党争。若是生了儿子,晋位是免不了的,但因这个当皇后的可能性极小,所以皇上如此做也是很正常。
各宫的表现也比较正常,绯心知道德妃有点看不开,德妃的想法和绯心不太一样,她对皇上的热衷程度远远超过对其他事情的关心。光看她管理就知道,开始还能一板一眼,没几天就烦了,每日最关心就是皇上的起居注。看皇上又往哪宫去,跟哪个女人在一起。对此绯心很不以为然,起初还暗着劝几句,生这种闲气没意思,但后来也不想理会了,各人有各人的计较,她是一头扎进去的,再劝也没用。
如今俊嫔有孕,皇上体恤问候,加仪赏赐都是正常的。况且正月里行宫那阵子,挤着闹着往皇上那去的最多的,也就是她跟华美人。她自己肚子没动静,人家俊嫔有了,也只能叹一声时运不济罢了,根本是控制不了的事,又何必来添愁烦?
听底下人说,德妃昨天听了信儿,虽然也送了礼,亲自去问了。但回了宫就懒懒地闷着,后来不知为什么又跟奴才摔打一气,搞得莱音宫上下都如惊弓之鸟。说起来,她表现出来的不高兴可是更明显的,皇上都没说什么呢!
不过绯心可没心思去计较这些,既然南巡的事坐了实,她接下来的工作可不少。况且此时又是皇家换季纳喜的时间段,加上四月初有寒食节和清明节连着,她忙得很。
但接下来的日子让绯心有点郁闷了,从三月十五开始,至四月初二,她又成了专宠后宫的。皇上不是留在掬慧宫,就是把贵妃召进乾元宫。
绯心实是有些害怕,去年他曾经这样过一阵子,但那是因为他要对阮家有所行动而借她放的烟雾。这会子他又这样,搞得绯心胆战心惊的,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。
但怎么想也不应该,南巡之事已经在筹备,他总不至于在这会算计什么。难不成帮着俊嫔把注意力都转到她这里来?但也不对,之前还说让她随行呢,那么俊嫔到时就算有什么岔子再怎么也不可能算到她头上来,拿她当靶子的可能性也很小。
但现在这样,让绯心怎么当表率?她刚处置了华美人和灵嫔,这边俊嫔传出喜讯,现在绯心又马上专宠,让一众妃嫔怎么能心服?最主要的是德妃,虽然她不打算再跟德妃共谋,也不想再跟林家有什么瓜葛,但同样的也不愿意德妃对她太过忌惮。德妃跟她平阶,绯心实在不想在南巡之前再搞出什么事来。
绯心虽然不满,也壮着胆对着云曦发表了一番高谈论阔。引古据今地扯了一套后妃专宠的危害之类的道理,说实在的,这已经是绯心的极限了。虽然她是很钦佩那些冒死力谏的名臣,但她没做到那地步。其实倒不是她怕死,是她觉得现在没到那分上。毕竟只要几天,后宫也在她掌控之中。还有一件事是,南巡已经提上日程,眼瞅着她就能为乐正家得到一份大荣耀,此时她怎么能为了这件小事闹到最后不可收拾。
所以,当她对着皇上发表了一番忠言,没被采纳反倒直接被撂倒,当天他折腾得更加凶之后,绯心好好地权衡了一下利弊,又恢复成以往无胆匪类的样子,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。
四月初二,绯心的月事又来了。她中午发现之后居然有点兴奋,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。其实倒不是说她觉得侍寝有多痛苦,现在是她对自己那种难以控制的放浪很是唾弃。她总觉得再这样下去,她也许会暴露出更丑恶的一面,她不能允许自己再败坏下去。所以她必须悬崖勒马!
她尝试在与他最亲密的时候保持清醒,连咬舌头掐大腿这种极端的方法都尝试过,但都失败了。她有时刚一咬,他又过来咬,他一咬绯心的脑子就拧成麻花。至于掐大腿就更有点不好控制,有一次甚至掐错了,掐了他的大腿绯心现在有点无计可施,高谈论阔他听不进去。自己现在又很难控制自己,所以发现信期如期而至,她真是有点兴奋。
云曦快到酉时才来的掬慧宫,近日除了南巡的事,文华阁下的充秘院,因内廷兴华阁上奏欲设六院行书,两边闹得鸡飞狗跳。从朝上打到朝下,一帮老菜瓜子脸都憋得紫红,吹胡子瞪眼睛,官袍都揪扯得歪了去。三五不时地上书上书,搅得云曦片刻不得宁静。
文华阁一向管理礼仪教事,兼顾与各国之间交涉等外事。而其下属充秘院,就设在乾元宫南侧,兼作皇帝代笔行书之职。如此其实与兴华阁下的职务相冲。这是因为先帝当年宠信文华阁左丞,事事赖他,常留他于宫中论学谈道。后来索性设院,并招揽了一批人才作讲学之用。当时云曦的启蒙老师就是文华阁的殿学,晓古通今,学识渊博。
而兴华阁作为内廷秘书职,专为皇家撰史著册,讲学以及辅助皇帝处理日常文册。文华阁的喧宾夺主,令兴华阁一直压低一头,这也是多年来的积弊。
云曦这几年,已经外遣了一批文华阁的学士,令其去地方磨炼。同时也是因文华阁上通司空,盘枝错节,各中官员都有联系,不如内廷兴华阁来得妥当。
他是深知驭臣之术,其实他是很希望文华阁就此撤出宫内,管他们的礼事去,莫再八爪游移,越攀越远。但也深知,作为一个皇帝,驾驭臣子的重要性。如果此时他出面立撑兴华阁,接下来肯定会连动外廷宣律院,筑仪堂等司空下属诸多部门。
这件事其实就同与阮氏一族一样,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。先外放充秘院的一些官员,明升暗降,而且不能做得太过明显,再慢慢吸收新的可用人才进入,之外再设由调入兴华阁。渐渐架空充秘院,完全权移之事。
对于这等耐心,他有。他看得更长远,所以可以等得更久。只不过,有些气刚猛的学究耐不住,表奏一上,便要争个面红耳赤。云曦便由得他们吵来闹去,心情好了当个笑话看,心情不好便躲出去不见,反正他们也不能撩着袍子追到后宫来!
所以这些天他都没住启元殿,而是往掬慧宫或者乾元宫去。这几天连乾元宫都回得少,因离着兴华文华太近,老头子们有时真豁出去在宫门口跪着,嘴里还喋喋不休,摆着一副忠君护国的老脸!
他不愿意往别处去的原因也是最近烦得很,朝上就是一帮老头子对着骂骂咧咧。后宫这边呢,自从南巡的信儿传进后宫,尽是旁敲侧击打听随行宫妃名额的。云曦实在烦得要命,索性就哪个也不见。
他天天提溜绯心是有他的理由的,当然这些理由当中有的比较恶劣,有时他想想也觉得很无聊,但现下已经成为他的主要动力了。
今天他进了掬慧宫,绯心把他迎进来安顿一番,就跟他说今天不能侍寝了。云曦瞅着她那一脸兴奋的神情,虽然绯心自认自己表现得很平淡,但在云曦眼里就是一脸兴奋。他淡淡地应了一声,但没半点要走的意思。他此时歪在榻上,靠着软垫子看折子,炕桌上摆着小小的八蟾香炉,里面熏着桑莲子。刚是四月初,但这几天天气明显见热,外头百花怒放,连掬慧宫中院里种的海棠都提前开了不少,粉粉白白地漾出一片花海,平添了生气。
“到日子了,这回挺准,没差个十天半个月,还不错。”他交叠着腿,随口说着,“你不必在这伺候了,睡去吧。”
绯心一怔,上月是初一,这次是初二。已经是最准的一回了!吃了一个月冯太医的药还算是有效,虽然下腹还有些坠痛,但也不似往常那般一股股地蹿凉气了。
但这事他也记得,让绯心有点尴尬。她现下身上不爽利,不好伺候皇上。但是把他放在这里自己睡了又实在不合适,所以她想了想,还是没远去,悄悄地退一边去听他吩咐。
云曦过了一会,伸了伸腰,微一侧脸见她还远远地站着。绯心一向跟他没什么话题,所以一不侍寝绯心就有种时光难度的感觉,但一这样想又自我批评了半天。
他一见她一副神游的样子,不知道站在那里打什么主意呢,便突然扬了声音:“茶。”
他就说了一个字,绯心马上反应过来,趋过来把小桌上的茶端走,递给边上的小宫女去给他换热的。他瞅着她:“你既是不愿意睡,便坐一会子。”说着,伸手往自己身边一拉,要她坐下。绯心微顿了一下:“臣妾身上”
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,让她一噤,是了,她曾经连他床上弄得到处都是。现在哪好意思再讲什么?她讪讪地蹭着坐在他边上,百无聊赖地低着头。平日里她也用不着这样,有时打发了皇上,由着他自便。然后自己没事弄点小东西或者干脆在隔厢里寐着待传。但因着南巡在即,绯心激动得很,所以就格外地卖力起来。
绯心晚上的时候吃了冯太医开的补药,坐了一会就觉得困。所以她刚才一直是站着,这会也没人理她,绣灵几个远远的都没近前。汪成海更是跟皇上跟惯了,能半天不出一声,就跟不存在一样。绯心听着皇上不时地翻页,带出纸的细响,催眠曲一般让绯心困意渐生。
汪成海在心里苦笑,这贵妃,连巴结皇上的方式都不一样。随便找个话题扯扯,这气氛不就出来了吗?今天晚上小风柔细,外头花枝跳簇,饮上两杯也是个趣儿。偏是在这里充上奴才了!皇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要瞧贵妃的笑话,就在这里静着不动。
绯心是越坐越困,连带着眼前都出了重影。加上又连着伺候他累了好些天,此时一没事可做,整个人的状态都极度地委靡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整个人颠三倒四,突然身子就向前一歪,把脑袋顶到云曦膀子上了。
云曦把折子一合,扫了一眼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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