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装什么慧妃神情。一对眸子瞪得奇大,一副受惊受怕的小兔模样。
“这个人情,你要是不要?”云曦唇角微扬,居然对着她笑!他头一回冲她笑,却让她害怕。她以前就看不懂他,现在她更看不懂了,这哪里像是一个皇上说的话,皇上需要向妃嫔讨人情吗?
“不要吗?”他看着她的眼,笑意却更深了起来。
“皇上让宫女给臣妾一套旧装,臣妾有把握混出去。太后查不着人也只能作罢,何”她突然觉得自己话多了,说了一半噤了声。
“要是不要?”他不理会她的话,接着问。
“臣妾谢皇上恩典。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移。婉嫔是这样想的,但冲她这般温柔笑着的男人,却不是这样想的。她现在甚至也怀疑,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什么慧妃,当初的凄痛悲苦,或者也只是做给别人看的!
“明天去寿春宫捞人吧,婉嫔一定会多记你一条恩典。以后她爹也好为你办事,你说是不是,贵妃?”他眸间抖出的笑意依旧,却让她颤抖了起来。他,全都知道。
他自小长于宫帷,宫廷倾轧他比谁都清楚,各中妙意他自然乐在其中。以十一子身份而登位,除了太后相辅,也得他自己争气。原来是她小看他了,他没有心,只会斗,他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。顺太后的意,交一个太后最愿意看到的人。林中郎就会明白,别以为一个女儿进去,他就能在朝堂呼风唤雨。他要用的人,必先要打压到极点,然后就完全归他所有。他的目的一定是如此,林中郎现在太锋锐了,不适合做大事。他可以欣赏别人的个性,但行事只需要棋子,棋子是不需要棱角的,他必会将其磨光磨圆,让其服服帖帖。
他把这个天大的人情送给她,是要她看清她该站在哪里。后宫之主不是太后,不是皇后,而是他。朝堂内外,在野在朝,只有他!她明白了。
“你要如何谢朕?”他伸手去摸她的脸颊,这个温柔的动作让她全身都哆嗦起来。她想得果然没错,他现在就要讨她的立场。她想在宫中居安是不可能的,想风平浪静保证自己的地位是不可能的。
“臣妾的命,是皇上的。”她微屈了一下腿,跪在床上。
“下回,还用这种香。”他忽然凑过来,在她颈间嗅了一下,“跟上回一模一样。”
她吓了一跳,诧异,上回?她突然想起来了。上月初三!她回回都记得,但因之前得罪他,把上月初三的事给忘记了。就是那天,在贵妃椅上,他去行宫的当天!
“是什么香?”他突然又开始啃她的颈子,让她整个人乱抖不休。
“是,是白莲桑芙蓉。”她哆嗦成一片,“如,如果皇上喜欢,臣,臣妾”
“白莲桑芙蓉。”他轻轻重复,伸手去抓她的手,摊开她的掌心,那里已经不再渗血,而成一个深深的血点,有如掌心朱砂。
他抚摩了一下她的掌心,垂眼低语着:“下回,记得还用这种香。”她彻底晕了,完全看不懂他,更加不敢看他。
“你连每月初三都会忘记,朕不知道贵妃都把心思用在了哪里?”他的声音突然又冷漠了下来,这一放一收让她的心肝都要碎开。这话一下让她想起太后的话,她的心思都用在了哪里?或者,真是她一直都忽略了。最能保住她的地位的,唯有皇上。她记得呀,所以她才会如此筹谋,讨皇上欢心。当初那两个宫女,虽然是骂她了,但他不也是照收不误。现在的婉嫔,他不一样也喜欢得很?
“臣妾知罪。”她温吞地吐了几个字,再说不出别的话来。别人她尚能猜,但他,完全猜不到。
“朕觉得你穿蓝衣服很难看!”他突然又冒出来的话让她更是乱七八糟起来,难看?慧妃最爱的颜色啊!是了,他不愿意看她扮成慧妃的样子,因为她根本不配。他提醒过她一次又一次,每次都扯得稀八烂已经说明了,是她蠢,还在做贤妃的美梦!
无所谓,反正她没什么喜欢和不喜欢,她一切兴趣爱好都是为了讨别人喜欢。以前讨大娘和父亲,现在讨皇上和太后。至于她自己,什么都无所谓。
“臣妾明白了。”她咬了下唇,应了一句。他的眸子冷冷看着她,明白?她真是能明白才怪!她默了一会,现在这场景让她尴尬到了极点,况且这里让她极度不自在。全是他的气息,淡淡的幽檀的味道,包括身上这件袍子,裹着让她觉得透不过气,但她又不敢开口让他找人伺候她,实在是不敢。
还是外头的太监救了她呀!前殿有职官急报,太监不敢不传。他这才站起身让宫女进来更衣,他的内衫也同样需要更换。她长长出了一口气,当时真有种冲动去嘉赏那位职官才好!真是救了她的命呢。
后宫斗争她不怕,夹缝求胜她也不怕。她最怕他!她想当的其实就是一个管家,帮他打理一应的内宫杂事。什么她都能安排得很好,然后换他一句赞赏。相敬如宾,就像大娘和父亲那样,像先朝的贤妃和先帝那样!
傍晚的时候,她穿着小宫女的旧衣,借着黄昏又未掌灯之时偷偷溜走了。她梳着小宫女的单宫髻,两边垂着碎发,粉黛不施,素面更显得脸儿雪白。她这副装扮的模样又让他盯了许久,盯得她脸上发烧了,这才把她放出去。她左藏右躲,好在她对宫里也熟,知道什么时候走什么路不会碰着人,七拐八绕可算是回到掬慧宫。
御花园的事早传到各宫那里去了,绣灵心里明白,压根没敢冒头,直到她回来,这才长松了一口气。
她泡在宫内自引的百香池里,这整个后宫,只有妃级以上的才会在宫殿内引泉池。百香池挨着掬慧宫的后园,占了一整座角殿,是一个四丈长,两丈五尺宽的,约四尺深的池子。四角缀莲花,侧壁绘彩镂,另有八蟾衔珠吐水。
整个殿内皆用青石镂花铺地,走的是宫内循环内渠。四周各摆一展八折紫檀山水屏,角梁垂双层珠光帘。除这个池外,四侧还设有一应装饰摆柜,一整面墙都嵌着围挂,里面是各式的浴衫,下面全放着白色锦柔的勾花巾帕子。角柜里还堆有许许多多上好的香料以及制汤之物。
绯心浸在水中,还不由自主地害怕。她实在是需要好好想想,日后要如何在宫中维持。
其实最难的,并不是你打败多少对手。于后宫的女人而言,对手三年一来,源源不绝,是永远打不完的。皇上可以老,但妃子不能老。年华是最强大也是最无力抵抗的。最高明的,不是站在峰顶浪尖上让人拍下来,而是成为浪中的磐石。但要想如此,光凭皇上的宠爱是不够的,远远不够。更何况当今圣上,他的宠爱更是瞬息万变。她不需要他的宠爱,但她需要他的支撑,但经过今天,她觉得他同样也需要她的配合。皇上是借着外戚而登顶大宝,但现在随着他羽翼渐丰,显然与外戚冲突逐渐增多。以外抵外,前朝屡然有之,太后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,所以竭力于干涉后宫之事。
太后阮家一族,锦泰国的大世族,追上三代皆高土。其祖曾经官拜大司马,现在她的父亲,兄弟,手中皆有重兵。太后两个女儿,秋平,秋然两位公主皆所嫁世家。不过太后之父已经老迈,加上皇上已经亲政数年,渐渐培植可用之人。之前皇上事事与太后商议,如今开始乾纲独断,也正是因此,朝堂之上屡起争端。听说太后之父阮丹青性直暴烈,加之他又是行武出身,又是先帝勋臣,不止一次跟皇上在殿堂起纷争,据说有几次甚至于殿上咆哮,皇上心中定是早存不满,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又合理的机会。
这样的话,她需要配合什么呢?除掉由太后提拔上来的妃嫔,借机打压她们的宗亲。提拔一些维护皇上属意的女人,但又要让她们规规矩矩。她是由太后提拔上来的,但现在皇上却用她。这般连削带打,婉嫔定是知道了利害,以后也不敢再过去外露了吧?其实她倒不讨厌这种春光烂漫天然之美。算了吧,反正太后她得罪不起,皇上她也得罪不起。她得避开风头浪尖,又不能跌进谷底。
她正想着,忽然掌心一痛,引得她轻抖了一下,一回眼,正看到绣彩垂头告罪:“娘娘,奴婢手重了。”
“没事,你弄吧。”绯心淡淡笑了下,忽然说,“对了,把本宫所有蓝色衣衫全部收了吧。置换成新色,回来拿花样让本宫瞧瞧。”
“呃?”绣彩愣了一下,绣灵低声问着:“娘娘,今日皇上跟娘娘说了什么吗?”蓝色是前任慧妃最爱的颜色,所以绯心添置大量不同质料,不同款式,不同花样,不同深浅的蓝色衣衫,但此时突然说要换成新色,让绣灵忍不住低问了一句。
“绣灵,你在宫中待的时候长。你可知道,慧妃究竟是何病而逝?”绯心忽然转脸看着绣灵,“听说皇上大婚之时,娶一后一妃,皇后阮茵茵是太后亲侄女,而这位慧妃阮慧则是太后宗亲族女。这二阮入宫之后,慧妃不过两年便薨了,年纪轻轻的,究竟何病?”
这事宫里无人言说,她一直以为皇上对慧妃情深义重,才会因她像而纳她为妃,所以她也一直都没问。但今天他的表现,实在让她怀疑,之前的慧妃,到底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受宠。
绣彩一见绣灵的眼神,便明白她的意思,微嘟了嘴说:“又不让我听,我也想知道。”绣彩到底年轻,此时一时嘴快说了,突然又想起绯心,微缩了肩,还不待开口,绯心已经笑着:“在本宫面前,无妨。”
绣彩抿了唇点头:“娘娘,绣彩去给您换点茶来。”说着,她放了帕子出去了。
“娘娘,这事为宫中之禁,太后早明令不得再提。”绣灵一边替她按摩肩头一边说,“不过,长久些的都知道,慧妃是被皇后害死的!”
“什么?”绯心一下怔愣了,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。
“当时太后为皇上选后妃,皆是从自家宗亲,以及亲党一族挑选,当时是选了四个。两个为阮家女儿,另外两个,也都是太后亲党之女。皇上欲立慧为后,其他三人为妃,但太后一定要皇上立茵茵为后,慧为妃,另两人封夫人。其中一个就是现在的宁华夫人,还有一个昭华夫人,不过她成了皇后的替死鬼!”绣灵幽幽说着,“皇上与皇后关系不佳,一因后奢,二因后妒,但倒是与慧妃相处很好!”
绯心只觉一股子冷汗,皇上嫌后奢?那慧妃豪奢也不差皇后。反观自她入宫以来,皇后很是俭省。
“随着后宫充盈,皇上能陪伴慧妃的时间也不多。但皇上时常会寻慧妃下棋论诗,每月初三也必会临幸。因皇上嫌皇后奢侈,但却对慧妃之奢不闻不问。皇后年轻气盛,心中愤愤,与皇上吵闹几次,又与太后告状。这夫妻间的事,太后也不能强拉说和,唯有劝。但因此皇上与皇后关系越加恶劣,皇后与慧妃本来情同姐妹,此时也因此情感渐远!”绣灵继续说着,“后来慧妃有了身孕,接下来的,娘娘就能猜到了吧?皇后本只想堕其胎儿,却不想一尸两命。这事情皇后嫁祸给前往探妃的昭华夫人。昭华夫人惧怕殿前解释不清,回宫自尽了。”
“嗯。”绯心眯了眼睛,忽然问了一句,“慧妃怀孕之时,你可曾见过?”
“当时奴婢没在掬慧宫当差,不然奴婢也没福气伺候娘娘了。”绣灵的话绯心当然明白,连掬慧宫的人全都处理了。那说明,事实远不止听来的这些。至于真实的是什么,绯心不想再猜。反正最后的结果是,他亲政两年之后,太后为他选的四个宗亲之女,去了其三。两个死,一个等于废了。两个都奢,但只斥一个,如此不公,当然引起妒火。利用了女人的妒心,太后苦心的安排,最后剩下宁华夫人一个。而这个,或者是最听话的吧?绯心想着,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。身处暖泉之中,居然更觉得冷。
次日一早,绯心依旧是按照往日的时间前往太后的寿春宫。这两年来,太后开始向佛,卯时做早课,至辰时二刻方散。但绯心自入宫起日日皆是卯正二刻前往,于寿春宫前英殿偏殿相候,从未更改过。于这一点,深得太后的赞赏。
今天依旧如故,绯心着蓝色雀展撺丝袍,下衬深蓝色百叶托花裙,梳高团翻云髻,端蓝艳彩以勾绘眉眼。做此装饰之时,她有少少犹豫。昨天皇上的话言犹在耳,说她蓝衫不堪,但这掬慧宫上下,皆是深深浅浅的蓝,犹以粉蓝最多。常服倒有些是别的颜色,但要见太后,不能太过寒俭。一天她也赶不及换置,只得如此。
照理说,她身居贵妃之位,以自己的品阶,每月例奉极丰。除银两禄米之外,还有按例所给的锦缎,钗饰。这些东西若是放到民间,随便一个月的都可以吃用上一辈子。但深居后宫的女人都知道,她们的花费皆是看不到的地方。住的是皇家的宫殿,用的是皇家的内库,明看来,根本只入不出,但实际上,绯心并不宽裕。
光是打赏这一点就需要大量的耗费。想在宫里有更全的信息,太监和宫女,这在外人看来是宫中底层的小人物,其实他们的力量不可小觑。要想维持人脉,在关键的时候有人所作为,就需要长期的培养。所谓养兵千日,用在一时,这话用在后宫一点也不为过。
钱这个东西,的确不能让你受宠,无法让你活命,但很多时候,却的确给你带来方便。从父亲的行进轨道,绯心学到这一点。只有先给他们好处,恩威并施,才能收到更好的效果。所以,在她入宫的时候,父亲倾其所有,为她准备大量的金银以备内需。不过三年,她已经消耗殆尽。
所以,每月的例奉,除了维持自己固有的门面之外,她所剩无几。很多帛锻良织,因颜色的缘故,她都用来打赏下人。但这些都是值得的,下人皆是知道,贵妃是舍得花钱的,所以,随着她位阶日高,来攀附的亦有很多。很多消息,真假先不必说,她自会再去核实,但她从不驳卖好者的面子。不管对方在宫中地位多么低下,她都大方赏赐。所以她能在这三年里屹而不倒,光凭上头是不够的,与她的苦心经营更是休戚相关。
有些妃嫔,只求博得上宠,一宠而百无禁忌。其实这是大错特错的事,先不说天心难测。光是隔墙有耳这一条,便足以将她拉下马来,万劫不复。
昨日皇上嫌她蓝衣丑陋,这无疑又是给她一道难题。开帛裁衣倒没什么,只是眼瞅又要消耗大量例用。她娘家在淮南,离京师甚远。之前她为了讨太后的喜欢,让父亲为她寻千年奇木用以雕栽,此时她实在不愿意屡番再向父亲张口。况且一行一动,皆有人言。现在又是大选的非常时期,实在不能让人拿捏错处,再被这股红粉浪头掀下来。
所以一早,她已经跟绣灵说了,拣各色的裁几件充门面就好,不需要大肆置换。绣灵是知道她的苦处的,曾经也向她进言,让她找个机会跟太后或者皇上讲:能不能将其父调置近些,不求上位,只求个远近,该不会太难于启齿。
这事她不是没想过,只是其一,太后现在与皇上关系微妙。这事说不好便会让人扣个以权谋私的错处,太后不愿意替她兜揽这事;其二,皇上对她一直是不冷不热,这两年更是明显见弃,她再去说这些事,岂不是更招人厌烦。况且她家出身商贾,她进宫以后已经按制提升其父,父亲才得了个淮州司马的闲职,比起之前自己苦心倾财而得的淮州巡察已经高了四阶。她当然明白,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的道理。但问题是,她这个得道的,也不过是个旋涡里打转的。
她这边正想着,已经近了寿春宫的外苑。守苑的太监远远瞧见她的仪仗,已经甩了袖子躬着身迎上来。一边呼着“请安”,一边跪着托手让她下辇,在她踏下的一瞬,悄声说着:“婉嫔一早来了,太后老人家生气呢。”
绯心早知道,不过这个好她自然要买,鼻间哼了一声便应了,那边绣灵已经悄悄向他手里塞了把碎银子。前头已经有人通报,说话间已经拉开队列,迎她进去。
她一踏进前花园,便隐隐觉得气氛压抑。进了前殿,一眼便瞧见雪清正跪在殿中央,没听到她的声音,但瞧着她双肩微抖便知道双眼含了两泡眼泪。
阮星华高坐当中,一脸怒容,但出乎她意料的是,皇上居然侧立一旁。她心下一凛,不敢再看,忙委身给皇上和太后请了安。太后见她进来,面上微缓了一下,微扬了手示意她过去。她低垂着眉眼,却直觉两道寒光像是刀子一样剜过来,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在用这样的眼光看她。
“心儿来得正好,你一向辅皇后掌后宫之事,像这等烟视媚行,惑官家之意,不守宫礼之人,要如何惩处才是?”阮星华凤眼一斜,盯着下面已经哭得梨花带雨的婉嫔,冷哼出声。婉嫔已经吓得乱抖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母后。”楚云曦微抿了唇,刚要说话,这边星华已经不咸不淡接口:“皇上辰时早朝,这时辰也差不多了。别叫百官再有微词,说皇上只顾家事,不顾国事!”
“母后说得是,那儿臣朝罢再来探视母后。”说着,他微躬了身,眼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绯心,便转身出去了!
绯心跪送皇上出去,星华顺便摒了众人,待她起身,便将昨日的事跟她说了一遍。这事绯心是当事人,岂会不知,只觉星华字字锥心,说得她有如芒刺在背。她勉强听完,太后问她该如何处置,便不动声色地把这烫手山芋送过来。若非昨天与皇上在启元殿那番对话,今天她真是又要生生夹在当中两头作难。
她睨了一眼雪清,向太后低语着:“依臣妾看,这事还是悄掩下去的好。”
“怎么说?”星华哼了一声。
“婉嫔妹妹初入宫帏,得蒙圣宠,难保有些下人不服管束,眼中挟忌。妹妹一直养在深闺,与人和善,哪懂当中利害。下头钻营拱利,妹妹不能挟制,也情有可原。妹妹一直谨顺端恭,甚得圣心,虽说掌奴不力当罚其主,但太后若重罚妹妹,圣上心痛,亦伤了太后与圣上的母子之情。不过是便宜了那从中取利的奴才!”绯心越说心里越难受,这人情她收得实在别扭至极。她口口声声说那当中取利的奴才,根本就像是自骂自身。
星华不语,绯心便接着说:“依臣妾看,妹妹管教不力,罚三个月月例。于宫中禁足半月,不得出莱音宫。将伺候妹妹的八个掌事宫女按例惩处,有四个跟着妹妹入宫的,遣出宫去交与其家管教,也就是了。”
绯心知道,太后要的就是这个结果。她拿不到人,总要有个台阶下,罚得太重,皇上心痛,不罚自己不爽。况且她在意的,是雪清主仆一心,一道勾引皇上,以固其位。现在把她带进来的奴才轰出去,然后再调自己的耳目过去才是她想要的。
一出寿春宫,雪清便忙忙向她表示感谢:“多亏得姐姐向太后求情,不然”她说着,眼泪又下来了,“其实妹妹着实冤枉。昨天妹妹陪皇上游园,后来皇上走了。妹妹便领人回宫,今天一来,太后便说真是让妹妹百口莫辩。”
“太后如何认定,便是你宫里的人?”绯心一切皆知,便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,如何婉嫔一点都没怀疑到皇上身上,昨天可是他让汪成海去送宫衣的呀,又让她早点去请安,这不是摆明了给她放套子吗?雪清再傻,也不会想不通这点吧?
“都怪雪清一时心急,昨天傍晚,汪公公送宫衣送错了地方。雪清一入宫,就听人说,汪公公自小陪皇上长大,最是贴心能说话的,所以雪清便留了公公在前殿饮茶,想知道些皇上的事。公公不愿久留,说还要伺候皇上安置,皇上今天要早些去给太后请安。雪清听了这个,心下暗喜,想着早些过来,可以碰见皇上。谁知一到这里,太后便怒斥雪清,说雪清昨天趁游园之际,指使宫人行那无德之事。皇上替雪清求情,太后都不肯信。其实雪清昨天是带了四个丫头去的,但回来的时候,真是一个不少都跟着的!”雪清话一出,绯心全明白了。与其说汪成海狡猾,不如说皇上实在高明。在太后面前,雪清根本不敢说是汪成海送错地方,只是自己拉着他打听皇上的消息,若这话一出,只能让太后更怒。
“贵妃姐姐的大恩,雪清难忘。雪清也知道姐姐难做,如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。”雪清抽咽着说,“雪清此次也长了教训,日后还要靠姐姐多多提点。”
“我知道你在宫里,一个人孤单无依。身边带了几个家中的丫头也算是有个伴,但这事既然已经认定是你,唯有如此以表清白。宫中不比在家,还是谨慎些吧。”绯心轻声说着,顺便婉转提醒她一下。那个什么“夫君”啊,最好还是别在大庭广众叫了,若当时听到的不是她,而是别人,估计麻烦不止这一点二点。
这事之后,没几天,林中郎便有了回应。其夫人借探宫之便,让林雪清借每日请安之际,给她带了一个玉质的貔貅。玉自然是好玉,是出自西域羊脂暖,不但是好玉,亦是好雕工,针凿细腻,丝丝入髓,但其意更是绯心所喜的。
林中郎感激她在太后面前替雪清兜揽,以玉为信,日后再有筹谋,便以此为凭。这次雪清让太后抓住把柄,最后只是重斥轻责,虽然折了四个家生丫头,但正主没受什么影响,反倒因此,更让皇帝心生怜爱,不可不谓是塞翁失马。而贵妃的重要,于林中郎而言更是必不可少。女儿虽然得到皇上的喜爱,但在宫内必因此不得人心,绝少不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撑,而贵妃,正是绝佳人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