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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约夜里九点钟光景,喝了两杯红酒的沈初云脚步多少有趔趄。
手才往家里大门一扶,居然就开了。
她晃了两下脑袋,感觉有些不对劲,客厅里居然亮着一盏灯。
这不应该呀。
于是乎,无数小说中的意外悲剧都鲜活地跃进了脑海。
沈初云想往回跑,可是跑出去找谁呢?就在这进退不得的时候,忽然意识到,她在门口站了小有几分钟了,里头一点声响都没有。
若是有贼人在,应该不会是这个样子的。
因就大了胆子进去,了不起里头值点钱的东西都给搬空了,那损失也是有限的。
毕竟真正值钱的,韩家还未送来呢。
屏住呼吸侧身入内,客厅的门是开的,放了两挂竹帘子下来,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背影投在窗户上。
沈初云心中一动,转出个念头来,脚步也就加快了,想进去一探究竟。
帘子一挑,坐在里头的不是别人,正是她思念不已又不敢相见,甚至连封信都不敢寄去的父亲。
沈老爷的花白胡子梳得一丝不乱,鼻端一哼声,那胡子就吹开一绺,现出嘴角的纹路来,一道一道,道道都刻着怒意。
“爹……”
沈初云一开腔,就有些哽咽,低了头掏出手绢来忙忙地揩了一把泪。
沈老爷一掌按在桌上:“我没有你这样不忠不孝、不仁不义的女儿!”
他心知时候已经不早了,周围四邻的动静都不会很大,所以无论拍桌还是说话,都是极力在克制着的,以免惹人过来看笑话。
饶是这样,他的低吼还是传到了户外去。
沈云鹏因家里没有现成的热水,就过来冷老太太这边借。
冷宅的老佣人正在往青瓷茶壶里装水,被这一声厉喝吓得洒了一点在外头。
冷老太太口里急着想说些什么,望了一眼沈云鹏就收住了。
沈云鹏讪讪然一笑,忙着道谢告辞。
三步两步赶回去,从院子里就一路劝了起来:“爹,何必呢,为了不懂的小孩儿再气坏了您的身子。”
然后,径直往桌上的空茶杯里添水,又恭恭敬敬地奉上。
沈初云呆呆立着,不知怎样接话才好,半晌才支支吾吾问起:“娘,她……”
沈老爷端着茶杯冷道:“哼,她倒是想来看看你,不过没脸呀,把你教得这样忤逆跋扈,是我们沈家愧对韩家。”
沈云鹏转过脸去小声提醒:“爹已经被你气得几夜都睡不着了。
仲秋也是温吞性子,到了下午才同我说,你们居然已经签字离婚了。
父亲这才待不住,一定要来一趟了。”
这样说尤嫌不够,追了两步过去,直要数落到沈初云脸跟前去,“你也真是胆大包天,我以为我上回同你讲过利弊之后,你总该有所克制的。
谁想到你居然这样地折腾人家、折腾咱们,还敢一点不商量家里,就去签字。
现在后悔都没用了,落个失婚女子的头衔,你也好听哦!”
这一回是无论如何忍不住眼泪了,一股委屈从心底里带出来,翻腾过眼耳口鼻,直涌到头顶去,窜得沈初云半点招架不住,早丢了白天的坚韧,只管呜呜咽咽,哭到一阵一阵地开始干噎。
沈云鹏先听得心软下来一半,再听一阵又不耐烦地嗔她不经说不中用,咕咕哝哝地抱怨她只晓得哭,别的都不会。
沈老爷捻须,叹气不止。
他忽然想起女儿才四五岁的时候,不给她糖吃就是这么哭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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