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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初几天,看见玛特儿挥金如土,他惊得目瞪口呆,这个和所有外省人一样尊重金钱的汉子,对玛特儿使钱时的慷慨气度,简直是肃然起敬了。
但是后来他却发现这位德·拉木尔小姐的计划时常在变,惟一令他感到安慰的是,他终于找出一个词来责备这个令他疲倦的性格:她变化无常,从这个形容词到外省人口中变成了厉害的骂人语:昏头昏脑,中间也只一步之遥了。
“真奇怪,”
有一天,玛特儿离开监狱,于连自思道,“一种为我而生的如此强烈的情感,而我却竟然丝毫无动于衷!
两个月之前,我却是多么地崇拜她啊!
我读过的一本书里说,一个人如果死到临头了,便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,但是我明知自己忘恩负义,却偏又不能改变,这才真是可怕呀。
我难道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吗?”
他为此对自己痛加责备。
野心已经在他的心里死去了,另外一种热情却在野心的死灰里燃烧。
他称之为悔恨,谋杀德·瑞纳夫人的悔恨。
事实上,他是在疯狂的爱着她。
当他孤单一人、无人搅扰的时候,他便整个游弋在从前在维里埃和韦尔吉度过的美好时光的回忆里面。
此时便感觉一种奇异的幸福。
流年似水,生活里曾经的那些哪怕最细小的情节,在当时一转瞬间便过去了,如今追忆起来,却全都清新迷人,沁人心脾,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。
他已绝不再想在巴黎的成功,他对它已经深觉厌倦了。
这种倾向迅速增长,玛特儿的妒嫉心已猜到了几分。
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必须和他这种对孤独的迷恋作斗争。
有几次她很恐慌地说出德·瑞纳夫人的名字,她看见于连总会发抖。
于是她的热情更加无边无际,深不可测了。
“若是他死了,我也跟他一起死,”
她真心真意地对自己说,“巴黎的客厅如果知道一个像我这样身世的女孩子,崇拜一个将死的情人到如此地步,不知会怎么说?像这样的感情,必须回溯到英雄的时代,才能够得见,正是这类爱情,激动着查理九世和亨利三世那个时代的人们的心。”
她兴奋到极点,将于连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,带着恐怖的心情对自己说:“怎么!
这颗可爱的头颅,难道真的命中注定要落下来么?哼!”
她心里燃烧着一种不乏幸福感的英雄主义的激情,继续想,“我的嘴唇,现在虽然还吻着这些美丽的头发,在二十四小时之内,却要变得像冰一样寒冷了。”
这些英雄主义的幻想以及可怕的情欲的回忆,紧紧地缠绕住她。
自杀的念头,本身便有一种诡异的诱惑力,先前离这颗高傲的心还很遥远,如今却已深入其中了,并且占据了绝对统治的地位。
“不,我的祖先的热血,到我这里还不曾冷却过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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