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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将尽时,文昭瘫坐在练功房门槛上,掌心还残留着与青石碰撞后的刺痛。
铁门开合的吱呀声惊得他抬头,只见佝偻的身影提着铜壶穿过庭院,浑浊的茶汤正从壶嘴汩汩溢出。
“后生仔,练武伤神,得喝点姜茶。”
老烧水工将粗陶碗搁在他膝头,布满裂口的手指在月光下泛着暗红,“我在这儿烧了四十年水,见过太多人被这屋子逼哭。”
老人浑浊的眼扫过墙上的拳痕,喉结滚动着咽下叹息。
文昭捧起茶碗,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蔓延。
茶水混着细小的茶末,像极了父亲在世时煮的味道。
老人在他身旁坐下,枯瘦的脊背靠着同样佝偻的门框:“当年你爷爷打完拳,总爱蹲在这儿看月亮。
他说月光能照见招式里的破绽。”
铜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老人突然伸手按住文昭颤抖的手腕。
那双手粗糙得像砂纸,却精准地扣住他肘间穴位:“发力太僵,腰腹没活开。”
说着抄起墙角的枣木扁担,演示起横扫的要领。
扁担破空的呼啸声里,文昭恍惚看见爷爷的残影与老人重叠。
“你眼里有股子狠劲,和你爷爷倒是一模一样。”
老人将扁担塞进文昭怀里,木头上经年累月的汗渍沁入掌心,“当年他在这屋里一练就是三天三夜,出来时连路都走不稳,眼里却亮得吓人。”
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,惊起檐下宿鸟。
文昭望着茶汤里摇晃的月影,突然发现老人补丁摞补丁的裤脚沾着铁砂——正是练功房砖缝里嵌着的那种。
“明早寅时,我带你去后山。”
老人起身时关节发出咔咔声响,“有些东西,光靠蛮力悟不透。”
夜风掠过墙垣,青砖上的拳痕在月光下忽明忽暗。
文昭握紧扁担,指尖触到某处凹陷,那形状竟与爷爷留在墙面的拳印如出一辙。
茶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,他分不清是茶汤的辛辣,还是眼眶里打转的酸涩。
这一夜,他枕着枣木扁担入眠,梦里回荡着两道重叠的拳风,一道如雷霆万钧,一道似薪火初燃。
寅时三刻,文昭被粗粝的拍门声惊醒。
推开门,老烧水工已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候在檐下,铜壶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"
山里潮气重,喝碗热油茶再走。
"
老人说着揭开壶盖,蒸腾的热气里飘着炒米与芝麻的焦香,这是特意为他熬煮的驱寒茶汤。
后山小径布满青苔,老人却走得稳健,不时用竹杖点着路面提醒:"
这处滑,踩石头上。
"
行至断崖边,他指着峭壁上参差的岩缝道:"
当年你爷爷就在这儿练壁虎游墙功。
"
说罢从怀中掏出布绳,一端系在古松上,另一端塞给文昭,"
试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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