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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前倒没有这样认真看过她。
萧阮已经记不起最初见到的元三娘子是什么样子了。
女孩儿和男人不一样,男人活在自己的言行里,女孩儿活在三姑六婆的舌头上。
你很难亲自去接近一个深闺中的姑娘,知道她长什么样子,是什么性子,你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,谁家姑娘美艳无双,谁家姑娘秀外慧中,谁家姑娘见识不凡,或者性情乖戾——元三娘当然是归入性情乖戾这一类。
和继母不和,和妹妹不和,连嫡亲的兄长都——
当然他是见过她的,早就见过,只是那么多鲜花嫩柳一样的小娘子,他怎么看得到她呢?
后来,是不断遇见,不断遇见她的笨拙、鲁莽、冒失……如今想来,只觉得娇憨。
从前大约是厌憎过的,像大多数聪明人一样,厌憎不够聪明的人,和聪明人打交道多省心、省力,而不够聪明的人……
如今倒恨不得她再蠢钝一点。
蠢钝是件绝好的武器,能够抵御这世间大多数的冷眼与厄运,就算痛,也会痛得轻一些,去得快一些。
那也许是因为……他注定是会伤到她的,就算他愿意待她好,他愿意尽他所能,给她所有他能给的,但他还是会伤到她,萧阮忽然意识到这一点,忽然之间,剧痛从肩上传来。
“很痛?”
他听见她问,声音里的歉意。
下意识摇了摇头。
大约就是这样的痛吧,也许还更痛一点,萧阮的意识开始涣散,涣散的意识里断断续续想起外祖家事:皇帝无道,他的曾外祖被皇帝赐死,外祖父自幼失怙,及长,韶年英秀,皇帝爱惜他人才好,将公主许配给他……是前朝的事了。
他听母亲说过外祖父与外祖母夫妻恩爱,时人称羡,都说是琴瑟和鸣。
想来大约是有过许多好日子,他的母亲、他的舅舅、姨母都是外祖母所出,外祖父终身不二色……那也都是前朝。
到外祖父襄助祖父谋反,外祖母就离开了他,独居终老。
一直到外祖父过世,外祖母也没有回来见他。
那该是有多痛……多怨,多恨?他不知道。
恍惚有人在唤他,那声音极远,慢慢就近了,近在咫尺,嘉语的眼睛:“……你说什么?”
他听见自己的声音,人又清醒了几分。
“我有个问题,望殿下答我。”
她说。
“你……问罢。”
萧阮微微一笑,在风里。
即便是痛,即便是死,他也总还能撑出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气度。
嘉语道:“昨儿晚上,殿下……为什么会站出来?”
这个问题,萧阮自然是想过的,答案,也早就准备好,这时候不假思索,只是反问:“为什么不?”
嘉语语塞。
是,她大可以继续追问,为什么、为什么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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