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杀墨不敢吱声,唯恐教太后有一个不满,太后只要瞧见那一丛随风摇曳的绿斑竹,便知晓人确实是住在此处了,母亲来女儿家中并不需要通禀,太后直入粼竹阁。
君瑕本在看书,侧脸匿在一团翠绿的浓翳之中,泛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。
白袍底下露出一截与衣衫色泽并无二致的手腕,修姿旷逸如流云。
虽不曾走近,但太后也看得出,女儿为何喜欢此人。
这通身的气派,和谢珺太像了。
若不是五官并不相似,太后都难免要看错了人。
杀墨虽不敢喧哗,但见先生旁若无人地读着书简,忍不住捂着嘴巴咳嗽,提醒了一声。
君瑕坐在轮椅上,放下书简偏过目光,太后一身殷红的锦袍,徐徐地摘下了斗篷后的兜帽,将斗篷解了让杀墨接着,杀墨小心翼翼地捧过来,偷瞄了眼还从从容容着的先生,心里头一个暗着急。
“太后,请恕罪,草民身体有恙,恐不能照顾礼数。”
太后并不是拘泥小节之人,更何况她此来也算是微服,并不打算摆出太后仪仗,她打量了君瑕几眼,便姿态雍容沉静地坐到了君瑕对面,石桌虽小,但目光不碰触时,太后仿佛在对着风说话:“前不久,公主说她自己气血两亏,问哀家要了一只血参。
哀家也是后来才知道,那血参被她转手就赠给了你。
那血参珍贵,哀家给公主并不心疼,给你——”
“草民明白,并不敢用。”
君瑕垂下眼睑,目光落在石桌上那一片竹简上,自嘲微笑:“公主错爱了。”
太后乜斜着他,“你也知道。
那你可知,从谢珺死后,公主从未对男人有过另眼青睐,为何唯独你,她却愿意高看几眼?”
君瑕不回话,但聪明人,他一定懂得,太后道:“但你不是谢珺,你不是本朝开国元老之后,更不是忠臣良将之裔,身无功名,只在姑苏经营着几家棋社,最大的生意,也不过是在汴梁有一家香药铺。
即便哀家不说,你也明白,你的身份拿来配公主,实在是痴心妄想。”
“在下并未想过。”
太后疑惑,在她心底里,赵潋对此人多看几眼,无非是因为他似谢珺,又善使些手段罢了,太后从先帝在世时,便不惧怕诡计阴谋,她是一路斗到今天的,从后宫到朝堂,识人无数,是清是浊一眼便见分晓。
但她竟有几分拿不准,君瑕所言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以退为进。
“你回姑苏,需要人参,哀家只要盖一个印,上到御贡,连国库之中的珍稀血参,哀家也任你拿。”
“公主年岁不小了,哀家曾经答应过不过问她的婚事,让她自己挑,可她眼光不好,挑来挑去,却选中一个哀家决无可能答应之人。”
“巡御司副指挥使,惊才风逸,虽鳏居之身,却可堪重任,你认为如何?”
君瑕失笑,“太后怎么会想拿公主的婚事来问一个低贱的下民?”
“于济楚你见过,”
太后微微倾身,“比起你,如何?”
君瑕笑道:“于大人光明磊落,赤子之心,是朝廷肱骨之臣,亦是汴梁后起之秀,前途无量,太后看人的眼光无需置喙。”
“那好,”
太后拂袖起身,“是你说不敢妄想公主,你留在公主府,不正是为了几株人参么,哀家应允你,自今以后但有所求无不应准。
即日起你收拾行李回姑苏去罢。”
杀墨一怔,望向了太后,又望向了先生。
他明白,先生留在公主府,哪里是为了几株救不了命的便宜人参,明明就是……
先生一贯气节不输人,即便是太后在眼前,也不该低头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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