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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突如其来的舞步纷乱的夜晚,苏响的目光不时扫过一名叫陈曼丽丽的舞女。
陈曼丽丽穿着合身的旗袍,其实她是一个长得很标致的女人。
看上去她很年轻,有着少许的风尘味。
她是被金大班安排给一名银行的高级职员的,她陪着这位高级职员不停地磕瓜子和聊天,原因是这位高级职员的脚是有一些坏的,他并不适合跳舞。
但是脚坏了并不影响他好色。
他流着口水一次次地把手伸向陈曼丽丽,但总是被陈曼丽丽有意无意地挡开。
陈曼丽丽的目光主要停留在陈淮安和苏响身上,等到银行职员离去以后,陈曼丽丽抽着烟一摇一摆地走向陈淮安和苏响的席位。
陈曼丽丽对苏响笑了一下,苏响觉得陈曼丽丽的笑容中有带血的钩子。
在这样的笑容中,苏响的心脏忽然就痛了一下。
一直到后来陈淮安告诉她,他欠了陈曼丽丽时,她回想起陈曼丽丽的笑。
那时候她的心里就浮起阵阵凉意,有的人可以用目光杀人。
陈曼丽丽手里夹着烟晃荡着身子说,陈大律师,我想和你谈谈。
陈淮安说,能不能改天?
陈曼丽丽说,择日不如撞日。
陈淮安想了想说,好吧。
那就撞日,我反正无所谓。
那天晚上苏响是一个人回家的,陈淮安不能把她送回去。
苏响牵挂着家里的卢扬和程三思,她转过身把背影留给了米高梅舞厅的那些红男绿女,一步一步从容地向舞场门口走去。
当她站在米高梅舞厅门口的时候,才发现这是一个细雨中的夜上海,所有的灯光因为雨而显得朦胧。
一辆黄包车像是在水中滑行的泥鳅一样出现在她的面前,她上了黄包车说,去西爱咸斯路73号。
车夫身上的车衣已经被微雨打湿了,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毡帽,宽阔如门板的身板在跑动的时候不停地摇摆着。
当黄包车在公寓楼下停稳的时候,苏响淡淡地说,你怎么当车夫了?
陶大春摘下了头上的毡帽回过头来笑笑说,还是被你认出来了。
苏响说,我问你怎么当车夫了?
陶大春说,我不在货场做了。
苏响不愿再问,她把一小卷潮湿的钱塞进陶大春的手里,然后走进公寓楼的门洞。
陶大春拿着钱,一直愣愣地看着一个旗袍女人走进一片黑暗中。
看上去苏响就像是被一堵墙吸进去似的,这让陶大春想起了《聊斋》。
在三楼朝北房间惨淡的灯光下,苏响用干毛巾擦着头发。
卢扬和程三思显然已经睡着了,来照看他们的梅娘坐在床沿抠脚丫吸烟,屋子里已经布满了烟雾,地上有一只“小金鼠”
的烟壳。
苏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不耐烦地说,少抽几支你会死啊?
梅娘笑了,不用你管。
苏响懒得再说她,她看不惯梅娘的做派。
梅娘十分清楚苏响的心里在想什么,她竟然没有回六大埭的住处,而是找了一床薄被抛在沙发上,然后无赖般地躺了下来。
梅娘说,今天晚上我住这儿了。
我想和你谈谈工作。
梅娘没有谈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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