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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前,这间院子甚至比现在还显局促。
梧桐外的那片居民楼刚刷过新漆,乍一看齐整漂亮,把犄角旮旯的几个老房衬得尤为破落,丁老头就是最破落的那一户。
但那时候他个头还没缩,精神足,力气也大。
会在屋檐墙角堆叠瓷盆陶罐,伺候各色花花草草,还养了一只叫“团长”
的狸花猫,免得老鼠在家里乱窜。
“团长”
是丁老头带过的最好养的猫,比狗还通人性,指哪儿打哪儿。
当初把江添骗进屋靠的就是它。
五六岁时候的江添跟后来一样不爱说话,总是闷闷的。
但毕竟还小,容易被吸引注意力,也容易心软,只要“团长”
往他脚上一趴,他就没辙。
梧桐外这一片的住户都是几十年的街坊了,相互知根知底。
老人们没什么娱乐,就爱凑在一起聊天下棋,家长里短就都在这些茶余饭后里。
丁老头不爱扯闲话,但有一阵沉迷下棋,下着下着就把江添外婆的病情发展听了个齐全。
他本来就跟江家认识,又很喜欢江添,一来二去几乎把他当成了半个孙子。
老头经常给“团长”
发号施令,“团长”
就趴在院墙上等,一看到江添路过,它就猛虎下山去碰瓷。
江添经常走着走着,头顶突然掉猫。
他明明已经急刹车了,那猫还是直挺挺地倒在他鞋上,软软一团。
丁老头尤其喜欢看那一幕——小孩惊疑不定,走也不是留也不是,只好僵在原地跟猫对峙。
这时候,他就会吆喝着去解围,顺便把江添拉进院子。
有时是包好的馄饨饺子、有时是简单的清粥小菜,有时会蒸两条鱼或炖点汤,老头想尽办法给江添捎吃的。
小孩脸皮薄又倔,你问他吃饭了没,他总点头闷声说:“吃了。”
你问他为什么不回家,他总顶着一张不爱玩的脸说:“出来玩。”
老头印象最深的是一天傍晚,他前脚听说江家外婆最近不认人,连外孙都会误锁在门外,后脚就在自家院墙外看到了江添。
他那时候很瘦,手长腿长,依稀能看出少年期的影子。
他拎着书包,脖子上挂着的钥匙绳在手指上卷了好几圈,纠结地缠绕着。
一看就是取下来过,却没派上用场。
丁老头拍着他的肩,弯腰问他:“吃饭了吗?”
他第一次流露出几分迟疑,但最终还是点头说:“吃了。”
巷子里晚灯初上,各家飘着饭菜香,是一天里人间烟火味最浓的时候。
他却站在别人的院墙外,说:“爷爷,我能看猫么?”
丁老头出神了好一会儿,又捋着相册翘起的边缘说:“小添那个性格你知道的,让他主动开口要点什么很难的,从小就这样。”
“他跟我说想看猫,那就是他实在没地方可去了。”
正午的阳光理应耀目刺眼,但落到这间院子里,就只有天井下那几米见方,余下皆是灰暗。
这是梧桐外最不起眼的角落,是现在的江添唯一愿意亲近的地方,也是曾经某段漫长时光里唯一会留他的地方。
盛望忽然觉得很难过。
这是他第一次完全因为另一个人经历的事,陷入一种近乎于孤独的情绪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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