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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眸色一沉,又在纸上随意涂抹了几笔,用凌乱的线条将整洁的笔记画得凌乱不堪。
水性笔重重地在纸上写着字,水笔油从滚珠中倾泻而出,在纸面上留下几道并不规整的油墨痕迹。
做完这一切,许暮洲才又挑了纸面上为数不多的空位,在上面随手写着毫无边际的词语。
【旋转木马,过山车,冰糕,摇滚乐。
】
许暮洲将自己记忆中的所有代表性词汇一股脑地铺设在了纸面上,故意让自己的字迹显得急切又凌乱,看起来像是满腔情绪无处释放一般狰狞。
这是精神类的疗养院,哪怕再打着“尊重隐私”
的名号,归根结底住在这里的都是病人,许暮洲不相信他所写出的文字不会被医护人员用作治疗佐证。
——那如果他选择了展现纪筠的精神状态呢。
这是许暮洲给医生留下的一道难题,他将纪筠的精神状态转嫁到自己身上,从而获得针对“纪筠”
的治疗方案。
从专业人士的解读中,他可以会更快获取之前那个主观世界所展示出的实用信息。
这是个很聪明的做法——许暮洲比任何人都明白什么叫术业有专攻,他在想不明白的事上绝不会多费工夫,而是会想方设法把问题抛给能够解决的人。
许暮洲不怕有人起疑,毕竟只要一觉睡醒,他又可以“什么都不记得”
。
十点钟整,病房里准时断电,床头的定时香薰开始喷洒出气味温和的水雾。
香薰精油不知道是什么成分,许暮洲合上笔记本,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。
走廊中响起极其细微的脚步声,硬底鞋的声音在安静的瓷砖走廊里十分明显。
值班的护士长拿着熄灯的查房本从走廊尽头开始,从房门上的玻璃观察口向里一一巡视着,确保每间房间的熄灯情况和入睡情况。
许暮洲的六号房间离护士站和医生值班室都不远,护士长走到门口时,许暮洲已经背对着房门蜷成一团,睡着了。
护士长低头在本子上打了个勾,在这一页的值班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。
疗养院的夜班不像普通医院那样需要时刻神经紧绷,医护人员只要清醒着到凌晨一点钟,如果还没有什么异常情况,就可以在同层的职工宿舍简单休息。
医生办公室还大亮着灯,护士长将查房本放回护士站的台面上,礼貌地走过去敲了敲门。
严岑从小山一样的记录中抬起头,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,声音闷闷地:“有什么事吗?”
“没有。”
护士长笑了笑:“只是来问您一声,今晚的宵夜还是跟之前一样吗?”
疗养院的福利待遇很好,除了薪资之外,包吃包住也是其中之一,不但日常三餐有保障,还有面对值班人员的加餐宵夜。
严岑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,温和地颔首道:“好的,谢谢。”
“那一会儿饭菜送到我来叫您。”
护士长说:“您先忙。”
护士长走后,严岑重新将目光放回了面前的资料上。
他没有先去研究纪筠的病历资料,而是先翻开了许暮洲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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