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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个难得的晴日,接连整月的大雪暂时歇停了。
孙郡长将古城那处宅子修葺了一番,屋顶破碎的瓦换了批新的,家舍倒也算是半新,武忠候不过是驻守边疆的时候偶尔来小住,卸任之后便回京中养老了,这宅子并无多少使用的机会,武忠候告老还乡后主动上书将宅子还给了朝廷,供安平郡官府办公之用。
只是云州人欣赏不来这江南风情的宅院,又加上本身办公的府衙早固定了,不愿意搬离,宅子就一直空着,时常派人做些简单的清扫修整。
孙从善发现里面的东西是上好的御赐摆件,简直欣喜的不得了,连忙告知清平准备好仪仗,前去南颍迎驾,千万别耽误了时辰,以免惹的这位京都来的贵人不高兴。
清平认命般带着一队人出发,临行前点了点人数,这队仪仗的规格显然是不怎么标准的,但是非常时段,只能凑合用了,她见有人在马车上堆了一堆高高的货物,奇怪的问道:“这是什么东西?”
货娘憨厚一笑,耿直非常,道:“是孙大人叫咱们预备的炮竹烟花,到时候放一批,说这样好看,有面子不是。”
见清平脸黑了一半,赶忙道:“李大人不必担心,这都是咱们郡中库房里最好的货,啥问题都没有,一定给大人长脸。”
清平扶额挥手,对孙从善的安排无言以对,云州确实盛产烟花炮竹,但这东西若是在迎驾的时候忽然放一排出来,惊了马匹吓着楚晙,想必参她的折子不日就要送到御前了。
“拿回去,不必用这些。”
货娘疑惑道:“李大人,要是没什么东西,那咋们去干啥?”
清平道:“信王殿下生性喜静,清修苦行是满朝皆知的事情,这炮竹烟花声音太大,她定然是不喜的。”
“那带什么?”
清平灵机一动,道:“摘些腊梅,到时候放在礼案上,看也好看。”
她既然开口了,那货娘虽然不解,咕哝了几句就下去摘花了。
古城到南颍不过一日的行程,等清平到达城门外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,南颍县守早早听闻要去迎信王,派人将县中街道打扫了数次,街沿边屋顶落雪皆清扫完毕,用长随的话来说就是“当真是看不出一点下过雪的迹象”
。
仪仗队穿行而过这座古旧的城门,落日映照在皑皑白雪上,如同被融化的黄金,闪耀着夺目灿烂的光。
清平在马背上眺望了一会,南颍县守一大早就在这里等候了,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迎驾这种事是要被记上县志的,她怎能不激动?清平倒有些麻木了,那些纠结的心情在即将到来的时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,反正楚晙迟早都要到安平的,纠结也没什么用。
究竟在烦恼什么,清平下马叹了口气。
一阵风吹来,她的裙裾微微摆动。
今日为了迎接信王还换上了朝服,这是一套颇为繁琐的礼服,由于任命的文书已经下来,她的品阶也又从五品转为正五品,这套朝服的规格也高出一截,这等隆重的礼服,冬天还好说,穿着十分保暖。
若是在夏天,那简直就是活受罪了。
这么胡乱想着,前头信使驾马而来,道:“信王殿下已经在前面了!”
南颍县守马上命乐师奏乐,伸长脖子不住的张望着。
清平着人设好礼案,将花枝摆好,南颍县守看了笑道:“李大人真是风雅,以花迎客,当真是雅致!”
清平没好意思说孙从善原本备下的是炮竹烟花,看来也只有自己这个顶头上司才会觉得越热闹越好,热闹就是排场,热闹就是面子。
既然如此何不找个杂耍班来,在信王仪驾前耍上一耍,那才叫做够热闹,日后史书上必然记下这件趣事供后人一笑。
锣鼓欢奏中,落日尽头的地平线上慢慢出现一队人马,南颍县守奇怪的道:“咦?”
清平抬眼看去,既无抬朱雀旗信幡,也无打头的金钺,看起来像是过路的商贩,但她的心却跳的飞快,仿佛是生死攸关的一线,鼓点声自遥远的地方传来,沉闷却有重量,一骑脱出,护卫装扮的女子过来道:“诸位大人是来迎驾的吗?”
还真是信王的仪仗?南颍县守惊愕的打量着那队人马,这亲王出行怎么简陋的如同商队一般,她有些不敢相信,道:“贵使......是信王殿下身边的?”
清平却迎了上去,道:“安平郡太常李清平及南颍县守,在此恭迎信王殿下銮驾,敢问贵使,殿下在何处呢?”
那女子脱了面罩疑惑的打量着她,清平莫名其妙觉得她很眼熟,结果两人对视半晌,女子笑道:“原来是李大人,真是好久不见,官威更甚于前啊!”
清平才发现她便是从前王府中的护卫长,说起来两人从前还共事过,算半个熟人了,只是此刻明白也得装糊涂,她不动声色道:“大人也是,不知道殿下在哪里呢?”
女子笑笑,手向后指指,南颍县守早不耐她们打机锋了,带着一众人连忙走上去。
此时忽然刮起风来,乐师啊了一声,用袖子纷纷遮住乐器,奏乐声就此中断。
此时一队人慢悠悠的从后头赶来,踏着夕阳白雪,铃声清鸣,在风中激荡个不停,仿佛是从悠久漫长的古卷中历经风尘而来的旅人。
为首的一人骑着白马慢慢走来,清平心中似擂鼓般,一声更快一声,如同所有戏曲开场那般,那人摘了兜帽,露出深邃的五官来,长眉入鬓,双眼微微上挑,却非常冷漠的样子。
她只是静静的坐在马背上,但其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势,以及身边人环绕呈拱卫状的姿态,将其身份表露无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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