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 他的妻儿在门口送他,说是家里也摆了庆功宴,给他接风洗尘,他临走的时候,抱了三岁稚子,答应很快回来团聚。
他收拾停当,上了朝堂,却不知道,这一去,就再没有回来。
玄英将君放下白玉杯的时候,他也看出国君表情不善,但他没疑心,也没犹豫。死谏。
这一下,他被七星点灯,魂魄残缺,家人被流放到北疆,全死在了北疆的路上——他立下军功的地方。
原来是这么回事。
剩下的,我哪怕想不起来,也猜出来了。
当时金郡王是个什么身份?保家卫国的战神,万民敬仰的英雄,救下了数不清的百姓——可这样一个英雄,没死在疆场上,而是死在了国君手里。
还是以那种残忍的手段。
叫谁,不觉得国君是恩将仇报?
百姓,本来就觉得国君搞那个四相局的浩大工程,是好大喜功,横征暴敛,现如今国君又杀了英雄,百姓自然认定他是个暴君。
而金郡王带兵这么多年,手下军士跟他亲如手足,这一次立下了大功,还梦想着跟金郡王封妻荫子,谁知道金郡王为了“忠言进谏”暴死,那些将领说不定也会被迁怒,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气。
杜蘅芷也猜出我是怎么想的,立刻说道:“公道自在人心……”
不,那个时候,公道是可以操纵的。
按着景朝国君后来风评,一定有人传出了风声——说金郡王被杀,是功高盖主,国君忌惮,这才下了杀手。
你给他卖命,他把你七星点灯,这样的国君,谁能尽忠?
民怨被激起,军心也动乱,那谁也坐不稳,最高处的位置。
玄英将君自己就握有一部分兵权,再把玄英将君手下的军士收拢过来,打一个清除暴君的旗号,那些军士哀兵必胜,一定会势如破竹。
耳朵里隆隆的像是响起了什么声音——是宫闱起火,金戈铁马的声音。
“诛暴君,迎明君!”
“玄英将君,真龙转世!”
我大口呼吸了起来,大势已去,那个时候,大势已去。
看来在箭簇上下毒的真正元凶找到了。
找不到元凶的时候,获利最大的,就是元凶。
一开始,也许就是玄英将君设的局——定国公身上的毒,是他下的。
定国公死了,大权旁落,他才会分到更多的机会。
定国公的棺材出问题,尸身暴露,也不是什么偶然。
是故意给景朝国君看的,就是为了让国君跟金郡王反目成仇。
那个作证的侍从就更别提了,让人说谎的方法,实在太多了。
我盯着金郡王:“定国公临死的时候,你为什么阻拦在前面?”
“是江仲离告诉我,国君是大贵之人,靠的太近,影响定国公走无常路,”金郡王抬起头:“我一辈子不长,可问心无愧。”
好一句问心无愧。
原来,这些事情,江仲离也参与其中——难道,一开始,玄英将君,跟江仲离,就是勾结在一起的?
一股子火一下冲到了头顶——背叛我,那些人,全背叛我!
那天景朝国君发怒,怒就怒在,金郡王这个“凶手”,还有脸提起“自己害死”的定国公——那个时机,想必也是玄英将君看出景朝国君五内俱焚,才摔了白玉杯。
好局,几乎是天衣无缝。
白藿香拉住了我:“你脸色不好看。”
我终于明白,真龙骨为什么不愿意想起很多往事了。
因为那些回忆起那些往事,就跟挖开愈合的伤疤一样。
难怪金郡王恨我。
金郡王到了现在,显然,也全明白了。
不过,他是怎么从七星点灯下被救出来,又是怎么跟琼星阁扯上关系的?
我看向了那个奄奄一息的青年:“金郡王魂魄残损,本来是应该魂飞魄散的,是谁救了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