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贴着她的耳朵说,“不过朕不打算去坐坐,光坐坐没意思,反正你这么长时间也没养利索,朕也该去去火气。”
“皇上,皇上做主就好。”绯心听他话说得浮浪得很,也不好辩驳,吭哧半天,手底下越发用力。突然“哗”的一下,一大片墨飞溅起来,云曦眼一睨,手快地一把拽着她往后退。噼里啪啦的墨点子染了一桌子,眼瞅那画也糟踏了。
绯心都傻了,拿着墨石都不知该如何是好。云曦眼见她袖子上都沾了两滴,笑得快直不起腰,一时扯得她那缕头发都半扬起来,格外地可笑。绯心脸色紫涨,满心都不知是什么滋味,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吃醋,但现在他那样她是真有些臊了。一时傻站在那,喃喃问:“皇,皇上还,还画不画了?”
他笑得都快不行了,指着画上的她说:“看,绯心脸黑了!”绯心立在那,微咧着嘴,也不知该哭还是笑,反正脸真的开始发黑了。
日子便是这样一天天地过去,至少表面是一团和气。绯心的身体经过正月里的调养也渐渐有了起色,皇上正月里去瞧了瞧雪清,虽然当时他跟绯心逗闷子的时候话说得很浮,但到底还是只略坐了坐。
雪清眼见皇上肯亲自去俯就,自然没有傻到继续耍性子。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就拿了以前的绯心当榜样,也开始规三矩四起来,再不肯像以往那样跟云曦那里起腻。云曦眼见她也守了规矩,正好省了他的麻烦。就是俯就了几句话便借机脱了身,接着又往新晋的静华夫人那去瞅了瞅,省得宫里言语。
正月将过的时候,皇上又开始忙碌,雪清渐渐理事,但也不大与绯心来往。绯心知道她心里郁闷难消,若是现在再忙着亲近反倒让她更不痛快。索性也就冷一冷,平日里该走的应酬还是照旧,有事了照样让静华夫人与雪清商议。静华夫人有点子怕她,总归是前事结了怨。绯心知道这事惟有皇上出马才管用,便让云曦往中间做个和事老,二月二的时候在后宫起了宴,一大堆人一起吃了饭,皇上赏了雪清新鲜玩艺,直道前阵子德妃也劳累了,算是给足了她面子,如此雪清也算是前事不计,旧事不提了。
三月初皇上要往东郊春围,去年和前年都因往行宫去便给春围罢了。因今年没往行宫去,便照例开围。二月里居安府并行务属就开始安排一应事宜,并点随行官员。因前一阵子新老臣工在朝堂上闹得乱哄哄,皇上自有驭臣之策,这次两班人马的首脑都跟着同去,算是安抚一下双方的情绪。年节两班闹出的事,也都是各打五十大板,哪边也没特别地打压。
云曦在权术方面是极有耐心的,他知道时机不对的时候操之过急只会有相反的效果。去年秋天,他借着南巡之际,亲自去看了南省的武子。归京之后,除了乐正瑛之外,又带回来七八号人,安插到不同的部门任职。
云曦眼见绯心身子渐好,这回本来也想带着绯心一道去,见见平原草场,也能舒展一下心情。但又一想,绯心不惯劳顿,加上骑马飞箭之类的东西她也没半点兴趣。况且打从十一月回来,她接连受赏加仪,加上他一直敷衍后宫,已经引得人人见嫉。虽然后宫里没起什么大动静,但他也深刻了解,凡事做得太过也不行,到时她在后宫里搞得人人喊打,便是她再八面玲珑也难应付。他倒是一时尽情开怀,但也得想着她的立场。
三月初十,皇上起驾东郊春围。绯心深知这些时日她太过锋劲,众人纵不言语也都不是瞎子。皇上态度转变明显,太后就算现在什么也不管,也再难对她有改观。但她实在是想帮皇上过这一关,可是当下绯心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。太过谄媚只会更让太后反感,但冷着这样下去,又怕生出什么事端来。
所以这几日绯心依然故我,一切工夫都做得仔细妥当没半点错,至于其他也都如常并未太过去竭力迎合太后。不过就是司掌局那边她先压了压,回来这几个月并未急着让常福上位。
这天绯心正在偏殿摆弄香料,这些年来,侍弄香料花草成了她的习惯,也成了她宁神静气的一种手段。宫人都是各忙各的,大家都了解贵妃的脾性,并不扰她的清静。绯心正拿小铜炉浇花,一时听得边上有人说话的声音,她静了一会。突然开口道:“绣灵!”
外殿那里马上静了下来,一会绣灵便应声而来。绯心放下手里的东西道:“今天绣彩又没当班?”
绣灵听了一噤,绯心见她面有难色,知道她一向与绣彩亲近有心护着。绯心扬了扬眉:“你有话便说,再吞吞吐吐的,本宫要拿当值本子来瞧了。”
绣灵听了忙跪下道:“娘娘,奴婢实是不敢隐瞒娘娘。今天一早便没瞅见她人,昨儿晚上瞅她心事重重的。奴婢问她也不说,不知是不是家里来了什么信儿,让她添了烦恼。”
绯心忖了一下,低语:“昨儿她当值的时候,往哪里去了?”
“昨儿不过是做些跑腿的工夫,也没什么事发生。”绣灵回着,绯心知道最近皇上冷落诸宫,这几日她便拿些掬慧宫的玩意与各宫共享。昨天绣彩倒是出去了一趟,但不多时便回来了。绣灵想了想,这两天绣彩是有点不对头。昨天晚上就双眼发直,也不知有什么事。
今天一上午没瞧见她的影子,刚才忍不住抱怨了两句。贵妃耳尖,一下听到了。让她也有些悔,绣彩一直跟她不错,实是不想因这事引得她挨了罚。
绯心想了想,没说什么,让她下去忙自己的。遂又把常福叫了来,问这些天常安都做什么。常安是掬慧宫的掌事太监,常福不在的时候才跟着绯心身边,这几天绯心稳着人,把常福一直叫到身边不总让他出去走动,常安自是心里明白,最近也没往宫外走,但他得在外头打点一下掬慧宫各房奴才的事,并不常往内殿里来。
常福一听,忙细细把自己所知全告诉绯心,得知这两日常安并未出掬慧宫。绯心正忖间,忽然有人来报,道寿春宫的大太监莫成勇带了人往这边来了!
绯心一听,不敢怠慢。忙着起身往正殿来,她刚走到门口便见莫成勇由十几个太监簇拥着进来,人群之中俨然见绣彩正在其中,直把绣灵和常福惊得一愣。
莫成勇一见绯心也不施礼,拉步一站,拂尘一抖:“贵妃娘娘,奴才奉太后口谕要来娘娘这里取一样东西,恕奴才无礼了!”说着,微一抬手,边上几个太监急拥而入,搡着绣彩便往后殿而去!
莫成勇奉太后谕而来,当然不用对着贵妃客气。加上去年四月之时,因绯心彻查司掌局的事,把他从司掌局大总管的位子上拉下来,如今他逮到机会,更是半点不留情面。眼见一众人都被他突然来到闷了一棍,一时面上得色顿显。一边暗道太后高明一边指使着太监横冲而入。
当时绣灵,常福并掬慧宫的人有心要拦,但眼见贵妃一动不动,对方又来势汹汹,又道奉太后谕,一时也都愣住不动。
绯心一瞬间有些发闷,但眼见绣彩神色慌乱,眼神根本不敢看她。一时心里微微一凝,脑子里瞬间把这几个月的事滤了一遍。这工夫,众人已经拥进内殿而去,绯心静了一下,开口:“不知太后要索取何物?何必劳公公大驾,通报本宫一声,本宫自当亲送过去。”
“不敢,奴才也是有命在身。若有得罪,还请娘娘海量汪涵。奴才冲撞之处,自当向太后领罪。”莫成勇微微躬身,眼睨着四周,“太后老人家要的东西,一会子娘娘瞧见便明白。”
绯心微微一笑,眼见边上几个奴才都让唬得一脸木然,突然开口叫:“小安子,还不快些给公公看茶?”她叫的不是常福和绣灵,而是常安。但常安并不在身边,甚至不在正殿之内。作为一个掌事,他此时居然没进来听差。
常福一时不觉,听得绯心叫这才反应过来。瞅着绣灵面面相觑之间,忽然听外头又有报,一个小太监打着滚地跑来,连跌了几跤摔在宫门前,一脸惨青,哆嗦着报:“娘娘,常常常公公吊死了!”
这一声直炸得绣灵头皮都麻了,常福更是一脸土灰。绯心听得心里猛地一震,眼见莫成勇一脸淡淡,眼中犹带笑意。这一会子的工夫,听得一阵脚步声,刚拥进去的太监已经回来,捧着一样东西向着莫成勇,绯心眼一扫,顿时心如明镜,那正是林雪清的母亲当初送给她的一块黄玉!
绣灵一见这东西,眼瞳猛地一缩,瞪着绣彩忍不住尖叫出声:“绣彩你!”
绣彩一脸绝望之色,双眼已经散了神光,此时让一众太监押着根本动弹不得。她根本不敢看绯心,哆嗦着唇刚要说话。莫成勇已经先她一步开口:“如今东西已经寻得,娘娘自是明白该如何向太后回禀。奴才这就回宫复命了!”说着,他一撩拂尘,领着众人扬长而去。
绣彩拼命地挣扎了几下,回头瞅了一眼殿内众人,突然喉间发出一声凄吼。这声音惊得绣灵打了一个哆嗦,常福脸色变得惨青,但他反应得算快。眼见人都走个没影,忙一把揪起刚才报常安死讯的小太监:“他吊在哪了?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他咬着牙,揪着小太监一阵乱摇。
“就,就,在配廊道,道,拐院的杂物房里。”小太监被他捏得快吐了白沫子,尖声叫着,“奴,奴才刚去打,打扫,瞅,瞅见的!”
绣灵灰着一张脸看了看绯心的表情,忽然跪了下来,劈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:“娘娘,是奴婢误事,不该昨日让她往外头去!不该”她说着落下泪来,绯心的事他们几个知道得最是清楚。那东西一露,绣灵已经反应过来。常安突然自尽,绣彩带人搜宫。这二人的结局,也便是她与常福的结局。
知道太多,若不能与主子同荣,必成主子陪葬!她有这种觉悟,所以当她决定辅佐绯心的时候,她就不顾一切地希望绯心可以长盛不倒,她早就不想出宫了,宫外的一切对她而言陌生而让她恐惧。而想留在宫中,就要眼尖心明,为主子出多少力要看自己敢投入多少。当她决定成为绯心的鹰犬之时,就连同自己的性命全付奉上!所以她此时流泪,不仅是恨绣彩,也是哀自己末路将至!
绣灵心里明白得很,太后突然发难,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,选在皇上离宫出围的时间段,已经足以说明,太后根本不准备再给贵妃任何机会。她要这小小玉佩,而这东西,是贵妃借此向外臣联络索取钱财的证据。单凭这个当然不足以成事,但加上绣彩这个人证,还有林雪清这个当事人,贵妃就百口莫辩!
想来那林雪清实在是够狠,伤敌一千,自损八百。她根本就是拿林家大小向贵妃宣战!难怪贵妃这几天不让常安在外招摇,就是不想再招惹得旁人言语激怒德妃。但是晚了,怕是德妃早在留守的时候便起了心要与贵妃鱼死网破。常安非要选在太后令人来的时候自尽,怕也是太后找人暗做的,这畏罪自尽的口实又要算到贵妃的头上!他们行事如此缜密,竟是半点风声不露。越是这般,越能了解,贵妃此次万难翻身。
绣灵又是悔又是恨,又是哀又是绝望。早知如此,何必当初,奋力撮合皇上与贵妃,志让贵妃博得头筹一举登天。却是不知,皇上心性一起,贵妃便水深火热。多少嫉妒的眼睛,时时刻刻将她逼盯。她越是受宠,越是危险重重。众人又如何肯容她直上青云?恨的是,绣彩没有觉悟,一被逼威,便反口噬主,拖累大家不得好死。哀绝的是,此事怕是太后要大作文章,必会赶在皇上回宫之前将贵妃处置。到时掬慧宫上下,无一幸免!烈火烹油,荣极必衰的道理,如今让她真切感受了个通透!
宫中自是步步险境,时时刀锋。贵妃以前如履薄冰,苦心经营,如今一朝尽丧。他们这些奴才,全将生死系于贵妃之身,富贵如浮云一场,到头全是痴梦。
绣灵能想到的,绯心当然可以想到。林雪清果然是进宜了,表面上看是鱼死网破,林家如今也断难讨好。不过实际上,她走太后这条路,已经为林家作了保。看来她这阵闭宫不出,表面是在使性子,其实在暗自筹谋以避绯心的耳目。至于绣彩和常安,这几个月想来必不太平,是她最近陷入情怀之中不能自拔也怪不得旁人。便是这几天绣彩不出去此时也难逃,是她太不谨慎了!
莫成勇这一闷棍,倒是让她静了下来。如今玉已经落在太后手里,她是不知林雪清向太后说了什么。不过显然跟那二十万两银子脱不了关系!如今皇上不在,太后突然发难,以太后的个性,没有十成把握断不会如此。绯心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,更了解太后的手段。她从小便精于计算步步为营,就算让人逼到尽头,她也懂得权衡利害和筹谋,只是如今她还能筹谋什么呢?绯心静了一会,突然扬起一丝淡笑来。
“你哭什么?”绯心扫一眼绣灵,轻哼一声,“闭宫门,你和常福随本宫进来。”绯心说着便往偏殿走,常福眼见绯心一脸平静,并不着急前往太后那里去解释。如今只得一块玉罢了,她要是紧着去说一说,许是还能拖一阵子。她这般如此,倒像是不关她的事一样。常福腿都软了一半,一时也顾不得去看常安的尸首,忙着打发人闭宫门,留下几个掌得住事的太监看住。自己跟着绣灵亟亟地随着绯心往偏殿去。
“娘娘,唯今只得”常福见绯心坐在椅上双眼有些发直,小心地开口道,“娘娘还是往寿春宫去一趟,与太后讲明才是。”
“太后从不做贸然之举,如今本宫追着过去要说什么?难不成要说她老人家受人蒙蔽,安心要拿本宫作法?”绯心笑笑,“本宫心里自有成算。若你们想保得自家,听凭本宫吩咐照办便可。”
绣灵一听跪倒在地:“娘娘,奴婢刚才并非是”
“不怕吗”绯心越发平静下来,她微微吁了一口气,“若说不怕,愿与本宫生死与共,倒是让本宫笑话了!”
二人都噤口不语,与其说贵妃会谋算,不如说是看透了人心。人情冷暖,孰假孰真,她心里自然明了。
“人活百岁,终有一死。本宫从来不惧一个死字,以往是为声名所累,不能轻易言死。如今本宫倒不求声名,只求”绯心微微眯了眼睛,却把话咽了回去。转过话头道,“小福子你去取纸笔,本宫要留书。”她瞅常福面色惨灰跪着不动,一时笑笑:“本宫不是留绝笔,不过是留点证据罢了!”
“什么?”两人都傻了眼了,此时更是糊涂,根本闹不清绯心究竟想做什么。
“时间不多了,绣灵你过来,本宫吩咐你几句话。”说着绯心向她招手。常福起身去拿笔墨,绣灵一时凑上前去。
绯心轻言慢语,绣灵听得有如五雷轰顶,眼见绯心轻笑一如当初,让她泪眼娑婆竟是不断摇头。终是一下跪倒:“娘娘,如此又是何必?”
“你们跟了本宫五年,便当做是本宫最后赏赐。”绯心淡淡笑着,“本宫是没本事保这掬慧宫上来,今晚便让小福子向太后去禀告,晚了你便是说什么太后也不会放过你。你只消照此去说,本宫保你们暂且无事!至于以后,就看你们的造化了!”
绣灵看着绯心,淡淡红衣,妆如天成,青丝柔挽,浅笑含情。她不明白贵妃为什么要这样做,当然不仅是为了保她和常福这两个奴才。
这五年,绣灵由一个普通掌事升为掌宫,身家比低阶的妃嫔都要丰厚。这是她的赌命荣华,贵妃从不欠她的,纵使有朝日因贵妃而身死,怪也只能怪她倚错了大树。她比贵妃年长近十岁,宫里风浪见得多,但此时,她越发看不懂贵妃了。贵妃竟是何样的女子?她如今又求的是什么?
绯心跟以往一样,淡淡的懒懒的,便是笑也带了三分的慵意,她自有她的华丽,如今也有人识得她心底的天真。如此便是无憾!
寿春宫内殿暖阁,此时春意融融,殿外阳光明耀,外头桃李竞芬格外妖娆。虽已经春至,但乍暖还寒。暖阁内犹未撤去火笼,熏得极是暖。太后阮星华坐在大座上,两侧是雕花屏围,她拢着袖,身上还披了一件围毛的氅袍。此时她凤眼微垂,虽然屋内极暖,但她仍在微微地颤抖。不是冷,是因她极度的愤怒!
她盯着跪在座下的绯心,今天绯心居然穿了蓝色缀银丝的袍裙,她竟又着蓝色,为阮慧生前最爱。让星华看得眼里生刀,生是将她的火冲到极点!
“哀家自问待你不薄。”星华许久开口,她自十几岁入宫,至今三十年有余。纵横宫闱,见多阴谋诡算。纵是她再怒不可遏,终能自持。
如今暖阁四下无人,外头全是她的心腹。便是此时,她也没有放纵情怀,但声音却有些微微地发抖,“辅你登上高位,保你平步青云。却不曾想,哀家养了一条毒蛇在身边!”
腊月初八,德妃林雪清借往寿春宫食粥之机,向太后密报,说贵妃曾借高位之便,于宣平十五年春末。也就是那年采选之后,向林家索要银两。前两次不过索要白银千余用做她后宫周转,至秋时,因雪清小产后宫一团混乱之际,她竟狮子大开口,向林家索银二十万两!贵妃声称可以打点宗堂,唆摆皇上令雪清为妃。雪清失子之余,惧受迫害,又年轻不懂事,认定贵妃宠冠后宫有这个本事。竟然向家里传递消息,措筹银两交与贵妃,后来雪清果然封为德妃,从此对贵妃言听计从深信不疑。
这事太后听了非常吃惊,但她并未当时采取行动向贵妃问话。星华一直不动有以下两个原因,其一,如今贵妃得蒙圣宠,皇上对她爱护有嘉。她是过来人,南巡之时皇上所作所为已经让她明白十分。回来之后,皇上眼神慕爱再不避人,此时动贵妃等于明着跟皇上过不去。其二,雪清此事也做得不怎么光彩,况且她隔了快两年咬出来。其心星华哪有不知的道理?这事说白了,是林雪清嫉妒绯心独宠,不惜把这事说出来,明摆着拼着自伤也要治办贵妃。但她没那个本事,便引来借星华的手。
星华并不笨,况且她一向也看不上林雪清。哪里肯让一个小丫头随便弄来当枪头使?所以,就算林雪清说得绘声绘色,又道当时家里给贵妃以玉为凭,足以当做证据。星华不过是听了听,什么也没表示便让她去了。
但这事星华后来又是细想,觉得并非如此简单。乐正绯心家资丰厚,娘家在南省可谓富甲一方,她根本不缺花用。入宫以后,所有用度皆出自官家内库,只进不出。她领贵妃月俸,与一品大员的官俸相当。一年折算下来也有数千两的进账,加上皇上赏赐以及娘家贴补,就算她要钱打点笼络人心,也犯不上冒险向一个外臣要如此巨款!说她先向林家拿个几千两周转还是可以理解,但后来居然胆肥至此,实是有违她一向小心谨慎的本性!除非——有人在她身后指使,而这个指使的人,当然就是皇上!
若这笔钱落在皇上的手里,皇上的动机就让星华有些毛骨悚然了。论时间,贵妃索要银两之时,那时除了雪清小产,之前还发生了两件大事。一件就是皇上废后,还有一件,就是大司马阮丹青暴毙!如果不是因这两件事推动在前,星华根本不会去动雪清腹中的胎儿。
如此前后一连起来,星华便如坐针毡。南巡之前,贵妃突然牵出司掌局的事,向皇上请旨与居安府彻查司掌局。因当时有几名低阶妃嫔举报,如此才将司掌大总管,同时也是她寿春宫大总管莫成勇罢任。
司掌局可谓后宫内府的咽喉,底下各司部掌控后宫大小内需事宜。星华开始只是觉得,贵妃此举是要完全控制后宫,从此内府调配她可以随时参详。但如今往之前林家的事一连,星华觉得她的目的不仅仅是如此,或者是想瞒隐前事!若真是这样,那这二十万两就绝非只是贪污和联拢外臣这么简单!
本来她根本不想管德妃和贵妃争宠的事,任她们狗咬狗自己坐山看大戏。反正贵妃再贪,要的也是林家的钱关她阮星华何事?她坐在太后的高位屹而不倒,足保后半生荣华享乐便罢。但此时一旦联系上阮丹青,她便没那么淡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