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韩四爷学问好,人又好亲近,性子也爽朗。先前本来在各地游历,前头才跟着爷和夫人一处过来的。夫人还笑过韩四爷,若不是看他年纪小,还想让他教两个学生呢。韩四爷这几日刚回来,也得闲,先前听夫人说起您家二郎的事,还说想见一见呢。”
韩四爷?卢平心里蓦地一震,想起先前在卢俊昭书房里见到的年轻人,又想起小儿子卢进言黑亮的眼眸和少年人的意气风发,心里翻涌着,百般滋味,最后却都归于了沉寂,面上还是先前那副温和的笑意。
“多谢你跑一趟。爷和夫人……”卢平眼里目光沉静无波,声音却鲜见地顿了顿,随后叹了口气,竟笑了起来。有感叹有心服有自嘲,复杂难言,最终都归于一声绵长的叹气。“这是爷和夫人恩典,也是二郎的福分,我跟你一道回去……”
未等卢平说完,长寿忙龇牙咧嘴拍开了一道冰风卷起来吹进领口里的雪花,一边躲着风一边挥手,嘿嘿笑道:“不用不用。爷说了,这天寒地冻的,可别让大管事来回跑。这年节下事情也多,大管事回家定有不少事儿——哎,这风也太渗人了!”长寿打了个哆嗦,忙跟卢平告了辞,“话我也带到了,大管事请回吧。我这儿也走了,这风吹得人都站不住!”
“多谢你,你坐这马车回去吧?”卢平声音温和,笑容里带着些长辈看小辈的慈爱。
“这哪使得?我皮糙肉厚,就这么一段路。也要不了多久,大管事慢走,我就不送了。”长寿缩了缩脖子,脸上笑得只见牙不见眼。一边摆手一边翻身上了马,不等卢平再出声,将头裹进斗篷里,扬起马鞭驾着马顺着积雪很薄的街道一路又跑了回去。
冷冷清清的街道上,行人罕见,四周的店铺都关了门,偶尔有两三家酒楼还听得见些许人声,可被寒风一吹,便飘飘散散的,不成声了。
卢平的马车孤零零地摆在空旷的街道上。外头赶车的小厮被风吹得眯起了眼。忙一个哆嗦将帽子拉了拉。又搓了搓手。
车厢里,厚重的帘子挡去了外头大半的光,卢平的脸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。偶尔有风卷起车帘子呼啦呼啦地一阵摇摆。外头的亮光透了进来,车厢里忽明忽暗,卢平脸上也是光影变化,看不清情绪。良久才听得卢平深吸了一口气,吩咐赶车的小厮驾车走了。
卢成安和卢进言在屋子里相对而坐,卢进言黑黝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卢成安,直盯得卢成安无处遁形,忙摆手咳道:“二爷找父亲,也不过是问些生意上的事。你问这么多干什么?父亲在北边管了近二十年的生意,难不成还不知道轻重?”
卢进言的眼珠子转了转。眼底一片明亮,看得人有些晃眼。
“父亲前头不是说,是交账给二少夫人?二爷是外头男子,怎么管这生意的事?再有,大哥也别蒙我,我虽没管过生意,但也不是恁事不知。十几个大掌柜手里的账,半天不到就对完帐了?父亲回来,那脸色就不对!还说二少夫人心急了些……父亲先前是不是没想着把生意交给二少夫人?或者,是看不上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,”卢成安烦躁地揉了揉额头,被自家弟弟这一连窜的发问问得有些发毛,蹙着眉头语气略带了几分严厉,轻喝道,“等父亲回来了再说。”
这个弟弟自小聪慧伶俐,读书上头极有天分,性子又开朗,只是到底年起小些,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。
卢成安正烦躁地吐着闷气,却见卢进言眼前一亮,笑着站起了身。
“父亲回来了。”
卢成安忙哗的一下站了起来,奔出去迎了卢平进屋,亲手服侍卢平解了斗篷,又让人奉了热茶上来。
不同于先前让人心慌的沉寂,卢平脸上的笑意轻了些,平静而轻柔,目光慈爱地看着两个儿子,语气温和地笑道:“怎么还在这儿?大郎那头的账册备好了没有?”
卢成安动作顿了顿,脸上的笑意僵了僵,随即忙应道:“儿子这就让掌柜们重新理一理。”
“你亲自去看看,要仔细些,不能有马虎,也不用刻意粉饰。这账册,得赶在腊八前交了。”卢平声音平和,点着头吩咐了卢成安。
卢成安心头一凌,脸上平静,眼底却藏着些疑惑和不解,却未细问,只答应着退了出去。
见卢成安走了,卢进言黑亮的眼珠子又转到了卢平身上。
“父亲有话跟我说?”
卢平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,看着小儿子,眼里有期待也有欣慰。
“嗯,你大哥脑子不如你转得快。哎,他像我……你就很好。”不同于先前的颓然和落寞,这感慨虽有些自嘲,但声音里明显透着些愉悦和欣慰。
卢进言愣了愣神,刚要开口说话,又听卢平声音温和地开了口:“你先前说想到北边各处去游历?”
“是。”到底是少年人,一听这话,卢进言眼底瞬间亮了一分,眉间神采奕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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