穆淼心中如何感慨,暂且不提,单说裴熙。待到穆淼和卫拓都走了,内侍们也主动退下,殿中就剩他和秦琬两个人的时候,他才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茶碗,问:“宫中膳食,皆是如此?”
秦琬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,还当他不喜欢有人试吃,觉得不干净,便解释道:“你也瞧见了,试吃的内侍所用餐具,除了他本人之外,不会再经任何人的口。”事实上,对宫中的贵人们来说,夹菜都不是他们负责,而是宫女、内侍,同样,从盛菜、夹菜到用膳,所用餐具也不是一套,就是为了保证绝对的洁净。
“菜可以试吃,汤可以喝,但这点心。”裴熙皱着眉,有些不放心,“若是有问题呢?”
宫中的点心为了美观,十有八九都做出了各式各样的花样和图案,既是如此,就很少是做一大块之后再切的,而是一个个做好了,上锅蒸或者炸,以保证图形的完整。试吃的人可以吃一个看看有没有毒,却不能保证每个都尝一遍。何况点心这东西,摆盘很有讲究,你拿一个,就把圆润的图形给破坏了,所以宫中一般没有试吃点心的规矩。就像茶一样,上了茶,你不可能先倒一口,再让贵人品尝吧?
听见裴熙这么说,秦琬不由笑了:“你莫要受那些话本子影响,以为宫中容易出事,越是站得高,就越难被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给整下来。”
宫中阴私的事情确实很多,越是阴暗、越是下层、越是没有希望的地方,就越容易滋生肮脏。但越到上面,大家就越要面子,讲究一击必杀,不动则已,一动就是惊涛骇浪。
上位者要整人,只要让你几个月见不到皇帝,或者干脆找个理由,把你关一辈子,什么手段都是多余的,压根用不着大费周章去下毒。事实上,宫中非常忌讳投毒、巫蛊之类的事情,一旦出事便是腥风血雨。哪怕你再有头有脸,也禁不起天子一怒,一旦牵扯到这种事情,莫说皇后,太后都有可能倒台,就更不要说别人了。
裴熙的意思,秦琬是知道的,无非是怕茶水和点心不妥当,没人试毒,万一真出什么事情就糟糕了。但宫中这么多年都过来了,也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。再说了,内侍、宫女,哪个不惜命呢?做别的事情倒也罢了,做这样的事情,纵然全家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,为全家人的性命赌一把,也是没有用的。
在宫中,想让下位者无声无息地没了,再容易不过。投毒这种手段,要用也只能用在上位者身上,无疑是铤而走险。但这条路也不靠谱,一是因为计划的可行性太小,想要下药,非但要在宫中触角极深,还要运气好,毕竟糕点这种东西,很多人就是用一两块,或者压根不用,直接赏给身边伺候的人,你不能保证这东西一定进了你要害的人的嘴巴里;二便是一旦出事,与此事有关的人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抄出来,为了不受酷刑,更会胡乱攀咬,牵扯极多,到那时,不管这事你掺合了多少,只要牵扯其中,十有八九活不下来,若是再扯得深一些,家人更是死路一条,就连族人都要倒大霉。
听她这么一说,裴熙也没再说什么,只当方才是自己鬼使神差,神思恍惚,才产生了一抹错觉。当然了,以他的性格,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常识上竟有些许欠缺,反倒义正言辞地说:“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罢了。”
秦琬知他死不认错,有些纵容地说:“好好好,我记下了。”
她压根没拿裴熙的话当一回事,却没发现,自己确实记住了裴熙的叮嘱,在以后的生活中,裴熙的这一提醒确实深深地影响到了她。茶水倒也罢了,待到后来,许多人都知道,这位帝国中最有权力的女性,对那些精巧细致的小点心,几乎是碰都不碰的。
与宫中这点破事相比,显然各地括户,还有四境安稳的事情比较重要。
也不知是上天垂怜秦琬呢,还是故意要给她找点不痛快,正当她心中惦记着凉州时,西北的胡人又开始闹事了。
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。
天子驾崩,各地的一方大员全得回京奔丧,如果皇帝是春天驾崩的,他们还可以奔完之后立刻赶回去,待到来年新天子登基再赶来。偏偏圣人是深秋的时候走的,距秦恪登基改元连三月都不到,谁会傻到这时候回去?
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