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赵肃的婚事,沈淮提出的要求却让萧誉有些难以接受:“三个月?伯清,你在说笑么?”
莫说高门大户,就是寻常的殷实人家嫁女儿,筹备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什么稀奇事,更别说萧誉为赵肃寻的那位妻子还不是京兆本地人,陇西郡与长安怎么说也有好一段距离,路上走三五月都寻常,为何要赶在三个月后就完婚?如此一来,岂不是信使刚到,那边接到消息就得送女发嫁,还怕时间不够?
沈淮也知自己有些强人所难,对着好友,他也不说什么反正寡妇的嫁妆都是备好了的,清点一番添点东西就能上路的场面话,而是推心置腹地说:“你我相识多年,我也不瞒你,这是县主的意思,大王首肯了,裴熙也没有异议。”
倘若他只说这是秦琬的意思,萧誉不可避免地会想歪,带上代王和裴熙,意思又完全不一样了。
果然,萧誉略加思考,惊诧之色便毫不掩饰:“你是说,江南会叛……”
沈淮连连给他使眼色,见他回过神来,心有余悸:“这等事情,心中知道就罢了,何必说出来?”
话虽这样说,对至交好友的敏锐,沈淮却有些心惊。
秦琬告诉他这一理由的时候,他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,回到家后细细揣摩,又与叔爷畅谈一番,才明白秦琬为何这样急——鲁王持天子之剑下江南,不出意外,必会调兵遣将,一为防身,二为查案。
江南世家盘踞多年,私下开金银铜铁矿并着盐井盐田也不是一两天,平日还能将罪证遮掩一二,这样大的阵仗却是对付不了的。鲁王来势汹汹,这些人岂会坐以待毙?
西域虽蠢蠢欲动,目前却是以政治手段为主,出兵为辅;西南还算安定,短时间内不会发生战事;高句丽得留到国家安定,太子策立或新皇登基了再打,却也拖不了几年。想在高句丽之战中有分量,最好在那之前就得些战功,江南若是叛乱,确实是最好捞功勋,实打实让人记住的地方。
说不定,还能练些水战,以图将来。
秦琬有心扶持赵肃,自是方方面面都为她考虑到了,故鲁王被派遣到江南的圣命一下,她就找到了沈淮,希望沈淮帮忙找颜家分说一二,让赵肃能在三个月后完婚。因为在她看来,不出半年,江南那边就得出状况,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。
沈淮知晓秦琬想送赵肃去北边的心思,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,才勉强琢磨出秦琬的用意。萧誉在北衙不声不响,籍籍无名,竟能一语道破其中关键?难不成真如世人所言,“虎父无犬子”的实例,恰好被自己给碰上了?
心中存了这个想法,沈淮看萧誉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,好在他城府颇深,不露异样,见萧誉尴尬,便不着痕迹试探道:“神仙打架,咱们这些做凡人的总得遭殃,圣人将苏将军调到北方,姜将军升做都护的举动自是极英明的,可这北衙……若非如此,大王怎会急急地让赵肃挪个窝?赵肃尽忠职守了整整十年,若是折在这等无妄之灾上就太冤了。大王和县主觉得,哪怕再回南边都好,别呆在这是非之地了,才这样商定。到底是攸关性命之事,赞之,你也莫要掉以轻心啊!”
萧誉听了,不由苦笑:“我?我是哪个名头的人,由得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?”
他是北衙校尉,在外人看起来官位颇高不假,但长安是什么地方,北衙又是什么地方?高级将领一大把,小小兵卒也有后台,牵一发而动全身,实在由不得他大展拳脚。
好在这世间之事,有得必有失,他这几年静下心来研究兵书,倒是比从前沉稳了许多,不至于轻易落入敌人的陷阱,只要给他征战的机会。
想到这里,萧誉的神色越发苦闷:“你也瞧见了,如今的局势实在是……我就是想出去,也不知道该走谁的门路啊!”万一走了这位的门路,被视作哪位王爷的心腹人,背后来了一支冷箭,出师未捷身先死,岂不冤枉?
沈淮瞧出萧誉不愿扯进这些事里的心态,也就没有再劝,只是跟着他叹了一番,又举杯痛饮,诉说自己何等无奈,再敲定日子,从三月变成百日,立刻命人快马加鞭去陇西送信。如此种种,方尽兴而归,还未踏入家中二门,长随富贵就迎了上来,恭恭敬敬地说:“家主,县主有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