寇冬将蜡烛的火靠近了,定定地看墙上的画。
画中人的轮廓, 多少让他觉得有些熟悉。只是面容冷漠, 唇角微抿, 眼中倒似古井般无波无澜,格外的苍白阴郁。盯着他的眼睛看久了, 连他的心情也不知不觉受了些影响,系了秤砣似的沉沉直往下坠。
长廊那头传来细细索索的衣料摩挲声,还有上好的牛皮靴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微微咯吱声,像是有谁上来了。
前面叶言之的气息贴近了些,不动声色将蜡烛吹灭了,低声道:“从这边。”
他们转向一条更隐蔽的楼梯,也不知这楼梯究竟通向哪里,一路盘旋向上, 倒像是古堡的塔楼。
两人从墙边微微探出头, 瞥见了一角鲜红的斗篷。
来的人是男爵。
他铂金色的卷发从斗篷下露出来了些, 停留在寇冬所住的房间外, 轻轻敲响了房门。
他并没有拿蜡烛, 但因皮肤过于苍白,在这黑暗之中也显得极为显眼, 可透过自玫瑰窗中投下来的月光, 看清他如刀削斧凿的侧脸。
里面自然没有人回应,男爵接连敲了几分钟,这才收回手,直直盯着门。
寇冬刚想松一口气, 却发现对方的手中竟然还握着什么——像是钥匙。
紧接着,他顺畅地将那钥匙插-入锁孔之中,微微一拧,打开了那扇房门。
寇冬的心里就是咯噔一跳,与叶言之对视了一眼。
他们都没想到,npc居然能无阻碍地进出他们的房间。
这也就意味着,房间里也并不安全——鬼知道这群血族夜里饿极了,会不会恶从心头起来他屋里咬他一口。
怕男爵发现不对后出门寻找,两人没有在楼梯处多逗留。先前的蜡烛已被吹熄,眼前漆黑一片,辨别不清轮廓。
寇冬下楼梯的动作不禁有些犹豫,伸出脚在边缘处小心试探,整个人活脱脱就是“在危险边缘反复试探”的表情包。
——这要是摔下去,他可能会成为游戏里第一个被摔死的玩家。
也算是载入史册了。
叶言之的气息覆了过来,并没有言语,只默不作声攥紧了他的手,让他将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来,承担起主导者的角色,带领着他向下走。
“……”
寇冬有些惊讶,瞥了对方一眼,这才意识到吸血鬼的眼睛怕是在夜间也能视物。方才来敲房门的男爵,手中也并没有拿蜡烛。
楼梯极长,近乎看不到尽头。每一级石阶都高而陡,虚虚只侧着放得下一个脚掌。
他只能依靠着叶言之。
上面似乎传来男爵模糊的说话声,然而两人已经听不清了。黑暗里人的思绪也是繁杂的,踩了冰块似的东一滑西一滑,寇冬撑着叶言之的手臂,感受着手下的线条,不禁有些心不在焉。
对方的手臂并不算粗壮,但强健有力。寇冬已经和叶言之在同一张床上躺过,深知对方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身材,薄薄的一层肌肉流畅地覆盖着,正是他想拥有的那种。
不像他自己,毛发都不旺盛,脱-光了就像个白斩鸡……
他想着,脚下却猛地一滑,险些从台阶上滑落下去。好在叶言之反应快,倒像是时刻注意着他的动作,一把托住他的腰,将他重新拉了回来。
“想什么呢,”青年的声音淡淡的,只是比起白日似乎又多了几分温存,“小心点。”
寇冬也压低了声音:“咱们还往下走?”
也不知道尽头是何处,这样在城堡之中胡冲乱撞,其实也有相当大的风险。
“不会,”叶言之道,“我们去地下。——那里应当没有人。”
寇冬:“……?”
叶言之:“我在门外伺候时问了他们。那里是厨房。”
他看了眼身旁的青年。
“你不是饿了?”
寇冬:“……”
他这才想起,自己进入游戏后半点东西也没有吃。
说不饿是假的,只是看着人茹毛食血那一幕,多少冲淡了他的食欲。这会儿被提起来后,肠胃倒像是刚刚想起自己空着的事,登时委委屈屈叫了声。
叶言之的眼里泛起了笑意,寇冬捂着肚子,颇有些恨铁不成钢。
也太不成器了,一顿不吃就瞎叫!
不能学个辟谷吗?
只是……
他犹疑,“刚来的第一天就去找吃的,会不会太草率了?”
难道不该找线索?
叶言之在黑暗中淡淡看他一眼,道:“那些没你重要。”
真是个孝顺的娃啊!
老父亲简直喜笑颜开心花怒放,摸摸鼻子,刚想说些什么,倒看见青年在他面前屈起长腿,半蹲下了。
这显然是要他上去的姿势。
寇冬没动,嘴上还要谦虚:“这不太好吧,我重。”
他不是那种压榨子女的父母。
叶言之的声音里似是含着无奈。
“还不上来?”他顿了顿,又加了声,“爸爸?”
这一句爸爸彻底让寇冬乐开了花,也顾不得什么压榨不压榨了,径直往对方背上一跳。叶言之稳稳托住了他,将他背在了自己背上,教他两条手臂缠着自己脖子。
如此一来,他们便只需要叶言之这一双看清路的眼睛。两人行走的速度猛然加快,吸血鬼的体魄修长强健,扛着寇冬就像扛个面袋子似的轻轻松松,迈动长腿向下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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