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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侯淳这个老大憋太久了,一心一意做着皇帝梦,所以被人一怂恿,立马就上了当。
但他毕竟还不是被*完全冲昏了头脑,连半点思考能力都没有,兴冲冲到了皇宫外头,看见那些高大的宫墙,指不定就想起他那个在外征战的皇帝老爹,脑子也跟着渐渐冷静下来,这时候知道要后悔了,可惜骑虎难下,一时进退两难。
上官和道:“景王看来还未下定决心,此时若有人去劝说,一场兵祸说不定能消弭无形。”
顾香生颔首:“有可能,不过去劝说的人选却不太好定。”
上官和拱手:“我愿前往一试。”
顾香生摇头:“上官先生去冒险也无用,景王自大,寻常人去说他未必听得进去,阿渝与他有过节,他知道你是阿渝的人,必然也不会听的。”
上官和迟疑:“那请长公主或嘉祥公主去呢?”
顾香生叹了口气:“嘉祥公主的话,景王定是听不进去的,至于长公主,她摆明不愿蹚这趟浑水,所以去了也未必能请得到。我倒是想到另外一个人选。”
上官和:“谁?”
顾香生:“桓王。”
桓王便是老八夏侯潜,上回宫里走水,他装疯卖傻独善其身,后来皇帝派太医几番诊治,太医也没敢把话说死,只道痰迷心窍,要慢慢恢复。顾香生和夏侯渝知道他是装疯,皇帝未必不知道,但既然连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过问,大家也不可能去找麻烦,夏侯潜就也随之逐渐淡出众人的视线。
夏侯潜虽然受宠,但他打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无心皇位的态度,加之行事疯疯癫癫不着调,就连夏侯淳也不会将他当作有威胁的对手。
上官和也听夏侯渝提过夏侯潜装疯避祸的事情,闻言就道:“桓王肯出面么?”
顾香生:“事关京城安定,总得试一试才知道,若是让景王进了宫,到时候他就是不想造反,也不能不造反了,不管陛下病情是否属实,京城一乱,外头也安定不了,咱们这些在京城里的,全都是瓮中之鳖,想跑也跑不了。”
景王这人行事冲动,最后被逼走投无路,难保会来个狗急跳墙,又或者脑子一热,直接将京城这些达官贵人一户户屠戮过去,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,所以劝住夏侯淳就等于在救他们自己。
上官和道:“事不宜迟,那我现在就去找桓王!”
顾香生叫住他:“上官先生且慢,你与桓王不熟,贸然过去只怕效果不大,还是我去罢!”
朱砂苏木大惊失色:“娘子万万不可,您现在有孕在身,现在外头乱,怎可轻易涉险?”
上官和也道:“此事由在下去办即可,娘子请在家等候消息罢。”
顾香生道:“我非是逞能,只不过上官先生你现在上门,怕是连桓王府的门都进不了,我毕竟还有几分亲戚情面在,夏侯潜总不好也将我拦在外头。”
朱砂忍不住道:“娘子,景王若是发起疯来,长公主和于相那些人也要倒霉的,他们肯定会想法子,轮不到咱们去操心,您就别管啦!”
顾香生摇摇头,解释的却是上官和:“你们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正因为现在人人都不愿意出头,等着看好戏,看笑话,若是咱们肃王府能将此事解决,陛下若平安归来,届时会作何想法?”
朱砂和苏木啊了一声,她们只看眼前,却的确没有想到过皇帝会有的反应。
顾香生:“好啦,现在时辰不早了,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罢,朱砂,你现在跟着我去一趟桓王府,上官先生,府里就拜托你了。”
上官和拱手:“娘子一路小心,让张管家多派几个人跟着您罢!”
顾香生点点头,苏木那边已经急急忙忙拿来披风给她系上。
马车很快就准备好,肃王府离桓王府不远,但今晚外面有些混乱,到处都是手执火杖的士兵,也不知道是金吾卫的人马,还是夏侯淳的人马,寻常百姓人家都关紧门户不敢出来,连打更的也不见踪影,张芹不放心,派了十来个孔武有力的家仆跟着,又亲自在前头引路。
所幸一路顺利,并没有碰见士兵,马车抵达桓王府门口,张芹上前敲门,敲了老半天才有人打开一条门缝。
“肃王妃来访,有要事见你们殿下,还请快点通报一声!”
对方还以为是乱兵敲门,正满脸警惕,却没想到对方报的是肃王府的名头,当下吃了一惊,眼睛朝外头马车遛了几圈,小声而快速道:“你且等等!”
说罢又将门关上,想来是回去通报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,门才重新打开一条缝,对方却道:“王妃说殿下已经睡着了,恕不见客,请回罢!”
“慢着!”张芹眉毛一扬,眼明手快按住将要关上的大门,“肃王妃亲自来了,难道你们没通报?”
对方不快道:“小人照实说了,王妃不见,非小人所能作主!”
“我有急事,若你家王妃怪罪下来,自有我担当,你不必担心!”
伴随着这句话,顾香生从马车上下来,张芹手上使劲,门后那人不由自主蹬蹬蹬连退几步,门被张芹推开来。
迎着对方惊异而不可置信的目光,张芹冷冷一哼,侧身微微弯下腰:“娘子请。”
当年夏侯渝逃离魏国时,途中遇见劫道的贼匪,张芹一人力战数人毫不落下风,如今上了年纪,老当益壮,也毫不逊色。
眼见顾香生直接就闯进来,对方有些慌了,又不敢拦她,只能连连高声道:“您别再往前走了!我们王妃都说了不见……”
吵嚷声引来旁人,府里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,待顾香生一路走到厅堂时,桓王妃裴氏也在婢女的陪同下匆匆赶出来。
她甚至连头发都来不及梳,只挽了个发髻,面露愠色道:“三更半夜的,五嫂嫂这闹的是哪一出,不问而入难不成是顾家的教养?”
裴氏也是真恼火了,否则不至于说出这样不顾情面的话来。
顾香生面色如常,只作不闻:“对不住了,情势非常,我有要事与八郎面谈,还请八弟妹将他请出来罢。”
裴氏怒道:“我家夫君病了不是一日两日,此事嫂嫂不是不知,缘何还说出这等糊涂话来,且不说他已经睡下了,便是还未歇下,如今神志不清又能与你说甚?!”
顾香生淡淡道:“平日里无事,八郎爱作甚便作甚,我也不过问,今晚外面的动静,你不是没听见,若不能劝住景王,倒霉的人里头说不定就有你我,你带我过去,我把事情利害与他说明白,去不去由他来定。”
裴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也不知是因为顾香生话语里暗示自己知道夏侯潜在装疯卖傻的事情,还是因为顾香生毫不客气的语气。
顾香生见她没动静,忍不住蹙眉低喝一声:“愣着作甚,还不带路!”
裴氏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凛,也没来得及细想,身体就下意识做出了反应,转身走了几步之后才有些懊恼,可后头顾香生已经跟了上来,没奈何,裴氏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。
裴氏带着顾香生在夏侯潜歇息的屋子门前止步:“嫂嫂稍等,我进去唤醒他。”
她进去之后,也不知道与夏侯潜说了什么,片刻之后夏侯潜的声音大了起来:“我不见我不见我不见,我要睡觉呜呜呜!”
裴氏小声劝哄:“你乖,见一面就让她走好不好?”
夏侯潜:“我不!我就不!我不见妖怪!我不要见妖怪!”
朱砂听得瞠目结舌,顾香生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,这都有点装过头了罢?
她也没等裴氏发话,直接就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。
穿着单衣的夏侯潜看见她和看见鬼怪似的,直接就往床铺深处缩去。
顾香生无奈道:“八郎,都什么时候了,别玩了,陛下不与你计较,你还真把自己当个傻子不成,装一时就罢了,难不成还能装一世?”
夏侯潜睁大眼睛看她:“你是妖怪吗?快快报上名来,我找天师降伏你!”
顾香生眼角抽搐,再也忍不住,直接戳穿他:“你被子下面放的是什么?”
没等对方反应过来,朱砂直接上前抽出被褥下露出一角的……春宫画册。
夏侯潜:“……”
裴氏:“……”
一个疯傻的人会躲在被窝里看春宫画册吗?
答案是显而易见的。
朱砂红着脸将画册放在旁边高几上,简直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位桓王。
顾香生倒还毫不变色:“说正事罢,景王忽然调了城外的兵入城,现在已经集结在皇宫外面,这事你应该也听说了,若让他冲进皇宫去,此事后果不堪设想,所以我想请你去当个说客,让景王冷静些,免得受了小人挑唆,轻易上当。”
夏侯潜一时还有些呆呆的,估计是在纠结“正常状态”与“装疯卖傻”之间的切换,过了好一会儿才尴尬道:“这事儿我倒是不晓得,不过陛下命七兄与大兄共同监国,再不济还有于相他们在,局面总不至于失控的,几时轮得到我去出头?”
顾香生道:“正因为所有人都与你这样想,等着别人去出头,所以等景王进了宫门再反应过来就为时已晚了。你想想,景王入了宫门,便是什么也没做,等陛下回来,又如何会不降罪?他存着这样的想法,一不做二不休,直接屠宫或者以宫中诸人性命要挟,届时要如何挽回?即便陛下派人回来讨伐,也需要时间,这段时间内早已足够景王犯下弥天大罪了!”
见夏侯潜低头不语,她又加了一把火:“你莫忘了,你母妃还在宫里,一旦景王入宫,冲撞了后宫,如何是好?”
夏侯潜面色一变,显是被她的话戳中软肋。
顾香生缓下语气:“八郎,我知你看见前面几位兄长勾心斗角,不愿掺和,想置身事外,独善其身,这本是没错的,但也要看在什么时候。眼下景王受人挑唆怂恿,脑子一热犯了糊涂,事情犹有挽回的余地,你能劝服他,稳定局面,不唯独是在救别人,也是在救自己。若能免去一场祸事,自然功德无量,陛下回来之后,必然对你赞赏有加。”
这番话一出,屋里一片安静,裴氏看了看夏侯潜,似乎想说什么,但刚张口又闭上嘴巴。
良久,夏侯潜苦笑:“嫂嫂都找上门来了,我哪里还有不去的道理,便是为了宫里的母妃不受惊扰,我也当去的。”
顾香生松了口气:“八郎如此通情达理,让我好生佩服!”
夏侯潜对裴氏道:“事不宜迟,迟恐生变,你赶紧让人去准备,不必马车了,我骑马便可。”
……
不得不说,上官和顾香生他们的确将夏侯淳的性格行事料了个准。
此时的他,的确正在宫门前面徘徊不定,犹豫不决。
金吾卫大将军钟锐本该在他进城的时候就将他拦下,没有出现的原因是夏侯淳跟钟锐耍了个心眼,事先用计将钟锐骗出来,然后在酒里下药放倒了他,钟锐压根没想到夏侯淳竟敢顶着监国摄政的身份,做下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来,此刻就算醒了,怕也是被五花大绑不得动弹。
没了钟锐的金吾卫群龙无首,加上夏侯淳本来就是监国,接管金吾卫名正言顺,这一路行来自然再无阻拦,有一小部分甚至加入夏侯淳所领麾下,成为他的一部分兵力。
至此,今夜的京师,再无人能够拦阻他。
夏侯淳原本还想一刀结束钟锐的性命,结果是被宋帆好说歹说给劝住了。
宋帆之所以这么做,自然不是为夏侯淳着想,而是担心夏侯淳一开杀戒就没完没了,将一场本来还可以挽回的祸事直接变成灾难。
然而夏侯淳身边像他这样想的人并不多。
夏侯淳性子冲动鲁莽,愿意待在他身边正经做事的幕僚本就不多,最后留下来的,自然都是阿谀奉承之徒,这些人巴不得夏侯淳明天就登基为帝,他们好跟着捞个从龙之功。
所以当夏侯淳那股热血上涌的劲头过去,开始在宫门犹豫徘徊之际,反倒是这些人拼命在旁边劝说,希望他不要迟疑,直接带兵冲进去。
宋帆面上不显,心里却有些着急,他先前设法将消息送去给顾香生那边,不是希望顾香生出头,而是寄望于起码顾香生会告知其他人,最后起码有个人能出来阻止夏侯淳,否则以夏侯淳的行事作风,一旦闯入宫开了杀戒,那可就不是轻易能够结束的,再加上身边这些人的怂恿……
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可能会酿成的惨重后果。
然而此刻,宫门口这里依旧没有人出现。
眼看夏侯淳原本犹豫不决的心思再次被说动,宋帆急道:“殿下,此事不可为,一旦陛下带着大军回来……”
另外一人嘲笑道:“宋先生怎的如此胆小如鼠,畏首畏尾?陛下身在前线,若无事早该出来了,何至于连奏疏批文都由他人代笔?前线不比朝堂,主帅一日不现身,影响的是万千军心,难道宋先生待在殿下身边这么久,连这点道理都不懂?”
这些人眼红他受夏侯淳看重,话里话外千方百计挤兑他。
宋帆也不理他们,还想再劝,夏侯淳却已经下定了决定,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。
“满城宗室公卿,至今没有一个人敢露面!”夏侯淳面露嘲讽,“今夜的京城由我作主,待我占了宫里,坐稳那个位置,是杀是剐,还不是由我说了算!”
他心下已经笃定皇帝那边必然出了事,天子亲征军群龙无首,届时新主登基,那些人除了回来拜首称臣之外,还能有什么选择?
耳边怂恿之声不断,有些甚至连“万岁”也喊上了,夏侯淳脑子一热,张口就道:“下令入……”
宫字还未落音,远远便传来一声高喊:“大兄且慢!”
马蹄声由远及近,数骑飞驰而来,定睛一看,为首的却是近来一直因为疯病而在家休养的夏侯潜。
夏侯淳当即就咧嘴一笑:“唷,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,不装傻了?”
夏侯潜脸皮比城墙还厚,直接忽视了对方的讽刺,笑道:“好久不见,大兄精神爽朗,胜似往昔啊!”
夏侯淳哼笑:“你小子少来这一套!别人都不敢露面,怎么就你来了?不会是来捡现成的便宜罢?”
夏侯潜拱手:“大兄说笑了,我是来救大兄一命的!”
夏侯淳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,末了哈哈大笑:“你来救我的命?”
又对左右道:“你们听听,我这弟弟真是傻得无可救药,难怪太医说你痰迷心窍呢,我看你这疯病八成是好不了了!”
说罢沉下脸色:“来人,将他给我绑起来!”
夏侯潜:“且慢!大兄请听我将话说完!今夜固然无人拦阻得了你,可你想想,陛下那几十万大军还在魏国呢,一旦陛下得知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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