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其实这一个月以来,他明显能够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。即使她在尽力地掩饰,对待他依然温柔体贴,但其中微妙的差别他仍然能觉察出来。
他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情,但思来想去,却怎么也想不出个究竟。他还曾让吕川去打听,充容娘娘这阵子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。然而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他不知道是高兴好,好还是忧愁好。
何进说,充容娘娘这阵子吃得香、睡得好,待人亲切,连脾气都没有发过一次,完全不像有烦心事的样子。如果一定要说什么变化,大概就是她变得懒怠了一些,对许多事情都没那么上心。但这也不能解释她为何会对他冷淡。
所以,她的改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?
脑中莫名回忆起那一夜,景氏临死前对他说过的话。她说,一个深爱着夫君的女子,怎么可能满足于被分割得如此破碎的宠爱?
她说他不明白,但其实他是明白的。
至少现在明白。
云娘也曾说过一样的话,她说不喜欢他去看别的女人。但兹事体大,他无法完全顺着她的心意。
难道是因为自己这阵子去看月娘的次数多了些,所以她不高兴了?毕竟她一直不喜欢月娘。
可月娘如今怀有身孕,他定然是要常去看看,不仅是为了安抚月娘的心情,更是为了给六宫做个样子。有他照看着,底下人才不敢懈怠,知道打起精神来伺候龙胎。
这些苦衷,她应该是明白的才对。
“你……在生气吗?”
顾云羡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,忽然听到皇帝带几分试探的声音,猛地一惊。
她莫名其妙地抬头,“什么?”
皇帝似乎犹豫了一下,才慢慢道:“朕去看月娘,所以你生气了……”
顾云羡一愣。
她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么想,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她没看他,也就没有发现他眼中隐隐的紧张。
“没有。”她微微一笑,“臣妾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,与月娘没有关系。”
听到她的话,他也不知是不是该松一口气。沉默片刻,他摸摸她的脸,柔声道:“为什么心情不好?”
“臣妾随姑母礼佛,见不得鲜血……”她轻声道,“可前阵子却一下子处置了那么多人,心里实在难受。”
她说的是成安殿的宫人。景馥姝落罪身死,李和自然随着去了,景馥姝的心腹婢女白瑜也被处死。顾云羡用了些法子保住了玉柳,并将她放出了宫,其余人则全部打入永巷,永不赦出。
这么多人获罪,听起来确实挺凄惨的。
皇帝看到她黯然的眼神,想起她一贯心软慈悲,立刻便信了这个解释。
比起她生他的气,他更愿意相信她是在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难过。
“是朕不好,没想那么多。你也别太难过,马上就要过年了,得开心一点才行。”他拍拍她的背,安慰道。
她轻声道:“臣妾知道这样不好,可臣妾就是管不住自己……”
他捧住她的脸颊,微微一笑,“这样,还记得朕前些日子答应过你的吗?过完了年再去一趟温泉宫。这宫里太憋闷了,我们去散散心,你就不会总想着这些事了。”
她看着他满是柔情的眼睛,慢慢挤出一个笑容,“恩,我们再去一趟温泉宫。”.
永嘉四年的除夕比起往年也没什么稀奇,照旧是一场阖宫宴饮。顾云羡坐在珠帘之后,谁也不想搭理,只捏着酒杯自斟自饮。
喝得太多,引得一旁的庄婕妤侧目,“姐姐可别喝多了。回头陛下定然是去姐姐那里过夜的,姐姐若是醉了,可怎生是好?”
她一听她的话,立刻又干掉了三大杯。
当晚回到含章殿的时候,她已醉得人事不省。皇帝将她从煖轿里抱出来,低声吩咐宫人去准备热水。
她迷迷糊糊地倒在榻上,脸颊绯红。宫娥捧来铜盆、巾帕等洗漱用品,采葭拧干了帕子想上前为她擦脸,却被皇帝阻止。
“给朕吧。”
采葭把帕子递给他,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温柔地把顾云羡抱起来,让她依偎在自己怀中,然后动作轻柔地给她擦脸。
她入宫七八年,也算是宫里的老人,什么稀奇事没见过。然而陛下这么亲手伺候人,她也就从前在长乐宫瞧见过几回,那也是为了照顾太后。如今眼看他如此细致体贴地对待一个妃嫔,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。
“明明喝不了酒还偏要逞能,真是不让人省心。”他低声道,语气里满是无奈。
“恩……”顾云羡忽然闷哼一声。
他以为她被弄醒了,刮刮她的脸颊,“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。”
谁料她哼了一声之后,眼睛却依旧紧闭着,只是往他怀中缩了缩。
“太子殿下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我是阿云……我是阿云啊……”
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,双目大睁,愣愣地看着她。
她仍在沉沉而睡,眼睫黑长,唇瓣嫣红。而他抱着她柔软的身子,呼吸着她幽幽的体香,忽然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欢喜。
“是,阿云。我知道你是阿云。”他拥紧了她,“我知道是你……”.
第二天顾云羡醒来时,皇帝已经去主持元日大朝会了。
虽然帐顶燃了醒酒的熏香,她却仍觉得头在隐隐作痛。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,用热水洗过脸之后,才长长地舒了口气。
瞥见一旁阿瓷欲言又止的样子,她困惑道:“你怎么了?”
“呃,小姐还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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