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“真真是没有道理。”
道理?男女之间哪有什么道理。
“我们再如何不平也没用,事到如今,想法子改变这个状况才最要紧。”
尹令仪微惊,试探道:“姐姐的意思是?”
“我有些打算,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帮我。”顾云羡温和地看着她,“当然,你若是不愿,我不会勉强。”
“姐姐说什么呢?臣妾自然是要追随姐姐的。”尹令仪急切道。
“不不,你先别急。你得仔细想想。”顾云羡道,“我身份尴尬、前途未卜,你若选择跟着我,定会与景馥姝结成死仇,你得把这些都想好了。”
尹令仪沉默片刻:“姐姐难道以为没有你,景氏就能容下我了?况且,就算她不来招惹我,我也着实忍不了那种女人成天凑在陛下跟前蛊惑他。”
顾云羡了然地看着她:“那好,以后我们俩得守望相助了。”顿了顿,“不仅为了你我,也为了皇次子的前途。”
当天晚上,顾云羡终于再次见到了皇帝。
自打那日长信殿一别,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。他依旧是那副散漫的样子,然而顾云羡注意到,他虽唇畔含笑,黑眸中却殊无笑意。
她不动声色,只吩咐厨下传膳,素手执壶,倒了一杯茶。茶香四溢,清韵怡人,顾云羡颔首将茶盏奉到他面前,轻声唤道:“陛下。”
皇帝垂眸看她,却见她鬓如黑鸦,更显得肤色莹白,剪水秋瞳里带着一股从容悠远,仿佛海棠花瓣飘落水面,让人心折。
他伸手,握住她的右手。顾云羡微惊:“陛下,当心茶水烫了手。”
他随手将茶盏放到一旁的案上,把她揽到怀里。她身上暗香阵阵,非兰非麝,他闻着只觉甚是醉人,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。
“何事令陛下烦忧?”顾云羡柔顺地窝在他怀中,曼声道。
她这么问,心里却大致是有数的。这几日后宫闹腾着,前朝也不太平。听说有个胆气包天的国子监学生上疏弹劾左相周世焘,说他“独揽大权、放纵新君,误国第一人也”,朝野震荡。更要命的是,那封奏疏不仅将左相骂了,连带着把陛下也骂了,“兄纳弟妻”的不良记录便是重点抨击对象。整篇奏疏言辞狠辣,不留半点情面,简直让人怀疑这位仁兄出手就没打算活着。
是来玩儿命的吧?
“没什么,只是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儿歇了一个冬天,又开始叫了。”他把玩着她的头发,轻描淡写道。
她蹙眉,臣下冒死进言,对他竟是半分触动也无?
上一世她忙于对付景馥姝,眼界囿于后宫这一方天地,前朝的事情从不关心。可如今却不同。这些日子她读了不少史书,深深明白自己夫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,绝非明君做派。
可他不该是这样的。
顾云羡一直记得许多年前的那个盛夏,他还是太子,某个午后独自一人在长秋宫的书房内练字,她奉皇后之命去给他送冰镇酸梅汤解暑。他立在桌案后面,抬头看到她推门而入,眯着眼睛笑起来:“三妹妹来了?”她在家中行三,他便也随着叫她一声“三妹妹”。
她触到他的视线便羞涩低头:“来给表哥送东西。”
那时候他们才刚见过几次面,每回她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。
她把托盘放到桌案上,他顺手接过玉碗,喝了一大口,然后长舒口气,看来方才确实是热着了。
他们站得很近,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热气。书房内只在外间立着几个宫人,却一言不发、安静得仿佛隐形人。她有些窘迫,视线胡乱地在书桌上扫来扫去。
“咦?”
听到她发出声音,他困惑地回头,顺着她的视线看去,却见一张雪白的玉版宣上,落着自己遒劲有力的笔迹。
“海晏河清,”她念道,“这是表哥的心愿?”
他看着那字迹沉默了一会儿,随即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:“自然,海晏河清,天下承平,是所有人的心愿。”
她听出他语气里有几分自嘲,仿佛这话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。
“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。”她看着他,认真道。她虽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,但平时总听宫人们说,太子殿下年少早慧,胸有大智,他若有什么抱负,一定可以实现。况且,就算没有别人对他的褒扬,她也愿意相信,他可以成为媲美太祖皇帝和中宗皇帝的一代明主。
只因为是他。
她的严肃让他有些诧异,忍不住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:“随口说说你也相信,当今天子圣明,四海升平,哪里用得着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