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摘些莓果。”白竺背上了背篓道。
“要我一同去么?”沈醇问道。
“不用。”白竺断然拒绝道。
沈醇眸色微深道:“出去时留意时辰,错过了饭时。”
“好。”白竺迎着阳光出去了。
他倒不是想采什么药,也不是想摘什么莓果,而是想将前丢下的伞捡回来。
沈醇即便发现他雨天出行也不说什么,可他就是不想让对方知道。
莓果树下,白竺试探摸索了许久,才寻到了那日丢下的伞,其上已经干了,只是多了些许的泥泞尘土,他轻轻擦拭后收起,然后放进了背篓中,心下稍安。
木屋处魏舒白擦拭归来,总算除了身上各色让他己很难忍的味道,心情略微放松,却只在房中看到了在处理着竹简的沈醇:“谷呢?”
沈醇头也不抬道:“出去了。”
“你放他一人出去?”魏舒白拎着湿衣蹙眉道。
“若非放他一人出去,此时在下不应该在此处。”沈醇抬眸道,“他从前也是一人出去的,不必担心。”
“从前是从前,如今谷中并不安全,他一眼盲人若是再遇上对方的人,要如何脱险?”魏舒白看着沈醇道,“你未免太过大意。”
沈醇停下了动作,把玩着上的竹简道:“你未免太小瞧他,从前擅闯谷中的人也不是没有,他住在此处八载,然有保的能力,倒是阁下那日还需要他来保护,此时说这些担忧的话倒有些站不住脚了。”
魏舒白负在背后的捏的极紧:“我只是怜惜他眼盲罢了,是在下多虑,无兄勿怪。”
“好说。”沈醇低头握住了竹简,继续在其上刻着。
魏舒白则转身出去将衣服晾了起来,其上金丝蟒纹在阳光下极为的耀眼,此时诸事不宜,不管何事要等他出去以后再说。
午饭时分,白竺背着背篓回来了,他未曾进屋,先是将伞抽出靠在了原本的地方,这才进了门。
沈醇然是发现了他的动作,但对方已然做到了如此小心谨慎,不想被他发现,他也只能当一个睁眼瞎了。
“这是丝线?”白竺在午后摸着沈醇递给他的线说道。
“是棉线,只是做的极好,摸起来像丝。”沈醇说道,“我这次带回来的布料不少,你就全当打发时间了。”
“好。”白竺摸索着那线说道。
纺车悠悠,谷中似乎一片祥安静,沈醇偶然出行,崖边又溅落了不少的鲜血。
他每每是清除了血迹再回来,可不管是白竺还是魏舒白知道他是去做何事了。
桃树影里,每每晨间有剑声划破空气,白竺最喜此时坐桌前,轻轻摸着竹简听屋外的声音,觉得若能就此过上一一世也是极好的。
白竺的布纺了不少,剪断时摸索着剪刀小心的裁剪着,以针封边,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素色方巾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魏舒白不解他的举动。
盲人纺布本就困难,可他纺好后,却又将其任意剪裁,何其浪费。
“给他做些帕子。”白竺还记得当时沈醇说要用帕子擦汗的事情,他无太多的事情能为他做,便只能做些这些,让他在离开此处时仍能想起他。
“你就这般喜欢他!”魏舒白终是没忍住。
“什么?”白竺蓦然抬头,针尖刺破了指。
“他有何让你喜欢处?你在这谷底活许久,不见外人,他所做的那些,不过是平常人能够做到的,若你离开此处,何愁无屋遮风挡雨,何愁无餐食饭饮,这些事情皆不需你动,有人送到你的边,又何须因为这些事情而倾慕他?”魏舒白问道。
他的确不擅这些事,可若在皇宫中,这些事皆不需他动,不需穿补丁的衣服,也不需为那些普通的新衣而高兴,更不需己纺布,一应皆有人伺候。
若眼前的人愿意,大可锦衣玉食,享尽荣华富贵。
他这一身的风骨,若是穿上纯净的白衣,该是何等的风华。
“平常人能够做到的。”白竺喃喃此语道,“即便他人皆能做到,可不是他,此种做法便是无益的。”
他心悦他从不是因为这些事,而是沈醇懂他,从不勉强他,也从未因为他的眼盲而区对待。
他约莫知道己的好貌,以沈醇的剑术,若想在他未反应过来制住他容易至极,可他从未有过如此举动。
他倾慕他,只是因为他是那个人,换了谁不行。
魏舒白看着他的神色抿住了唇,不再言语。
白竺除了制帕子,更多的事情是捣药,各种治伤的药,解毒的药装了许多,一一刻上了字码放在架子上,就像是在为某人的远行做下一次的准备。
他心悦他,却也知道不可能永远留住他,能为他做的,只能尽力做到。
“皇霜草?”沈醇听到白竺说这种草药时道,“这种草不是在山涧里么?”
“你知道?”白竺有些讶异。
“替你刻医书的时候也看了不少,大概知道一些。”沈醇说道,“那药草是用来解毒的,你做那么多解毒的药做什么?”
“给你备的,若是遇上了什么用毒人,也不必像那日般足无力。”白竺说道。
“多谢阿白为我费心。”沈醇道,“不过山涧处离谷底极远,你不如详细描述一下,我去采回来。”
“皇霜草与其伴草的极像,且摘下时当即就要入药。”白竺思索道,“可否带我一起去?”
“那就只能留魏兄一人在此等候了。”沈醇说道。
魏舒白开口道:“在下无事。”
“谷中已洒了药,若无解药,寸步难行。”白竺说道,“不必担心。”
“多谢。”魏舒白说道。
他二人要寻药,当即便出发了,白竺背着背篓,沈醇则将他负在了背上,以轻功向原处疾行而去。
他二人远去,再不见踪影时,魏舒白起身,步行到了崖下,从衣襟中撕开了一个小管,用火折子燃,一道烟花升上了天空。
“什么声音?”白竺远远似乎听到了些许异动。
“哪有声音?”沈醇问道。
那一声后再无其他声响,白竺只当己是幻听,抓着他的肩膀道:“可能是我多心了。”
沈醇轻了一声:“可是在担心魏舒?”
“不曾。”白竺直接道。
他对那人并无好感,即便他眼盲看不见,也觉得那人的言行中似乎对沈醇颇为不喜,他也因此并不喜那人。
有那人在,他想要说何话时要思量再三,有些举动那人还要过问,他只盼那人早早离开。
“他倒颇为担心你。”沈醇说道。
“他不过是好奇心发作。”白竺说道,“活在金尊玉贵中的人,人人阿谀逢迎,从未历经过这些事,故而觉得新奇,待回去以后,不再记得此处。”
“阿白真是这天下第一的明白人。”沈醇说道。
“或许吧。”白竺说道。
他宁愿不当这明白人,也好过放这人来去如。
山涧的确离谷底颇远,即便沈醇以轻功赶路也走了半个时辰。
山涧颇深,环境愈发清幽,流水击打在碎石上,清脆如玉碎,此处林深,鸟鸣声有些许幽深,凉意似乎随着脚踝而上升。
白竺察觉沈醇落地时道:“到了么?”
“就是这里了。”沈醇扶着他的腿道。
“那放我下来吧。”白竺撑着他的肩膀道。
“此处是碎石,行走不便,你且说那药草的特征,我若是看到了相似的再放你下来。”沈醇侧眸说道,“免得跌伤了哪里。”
“好,你若觉得重,可将我放下。”白竺说道。
“轻的很。”沈醇扶稳了他朝着山涧踏了进去。
此处蛇虫鼠蚁颇多,可因为二人身上挂着的雄黄香囊,甚少有靠近的。
沈醇行了一段距离,白竺动了动鼻子道:“我似乎闻到了莫水草的味道。”
“止血的?”沈醇问道。
“对,你果然记了许多。”白竺说道。
沈醇将他放了下来,单握住了他的腕,将一根树枝递到了他的上道:“慢些走。”
“好。”白竺用树枝敲打着地面,另外一只借着他的力量,朝着味道散发的地方走了过去。
即便微有踉跄,也被沈醇快速的搀扶住,不似以往那足无措。
待味道浓郁,白竺蹲身下去,摸着那处的草叶在鼻尖嗅闻道:“就是这个了。”
他放下了背篓,从其中取着药锄,摸着那草的根轻轻挖掘着,沈醇拿出了另外一个药锄,看着他的动作道:“这个要多少?”
“此药药极好,可多挖一些。”白竺说道。
“好。”沈醇松开了他的腕,扶住了另外一棵草药,将其从根部挖掘了出来。
白竺握着药锄的顿了一下,听着身旁的声音,默默的挖掘着药草放进了背篓中。
莫水草挖掘了几株,白竺停了下来:“这些就好,不必挖尽了。”
“留些种子?”沈醇道。
“嗯。”白竺起身时感觉到了腕再度被握住时抿了一下唇。
皇霜草有些难找,其他罕见的药草倒挖了不少,白竺或是挖了放进背篓,或是直接处理用布包裹好,背篓的份量也愈发重了起来。
到了午间,沈醇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扶着他坐了下来,取出了一包心,给他擦干净后递了一块。
白竺低头品尝,神色间有些讶异:“是桃子的味道。”
“谷中的晚桃就剩那些,也不好保存,我索直接做了心,放的糖不多,觉得怎么?”沈醇问道。
“好吃。”白竺说道。
山林间是不宜火的,吃过了心,沈醇又寻觅了几颗果子给他解腻,石边有流水哗哗,白竺净着,有些享受此时的时光:“你这次要留多久?”
“这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。”沈醇看着他低垂的睫毛道,“我魏舒在,可是扰了你的清净?”
“他有,你没有。”白竺说道,“我只是在想那些药来不来得及做好。”
“来得及,我近日不离开。”沈醇道,“你不必着急,要不然我总担心扰了你。”
“只是做好准备罢了。”白竺心底那口气微松了些,“谷中有人,我一直未曾问你出去办了何事,可遇上什么新奇的事了?”
“遇上了两个孩子在抢一串糖葫芦,未免他们抢了感情,我直接己抢了过来,为此他们同仇敌忾,非常的团结。”沈醇道。
白竺神色略柔:“你就未曾被他们的爹娘追打?”
“他们追不上。”沈醇道,“不过我还是赔了他们两串,免得良心不安。”
白竺可以想见当时的场景,他心中隐隐有关沈醇这个人的印象,却不知己想的对还是不对。
但不管这人的平凡还是丑陋,他皆是喜欢他的:“还有呢?”
“路遇一人瞧不起我,所以狠狠的揍了他一顿。”沈醇说道,“买东西时遇上了要宰我的,反被我宰了,那店快哭出来了……”
白竺耐心听他讲着,待他讲完时道:“外面的世界是什么子的?”
“你觉得是什么子,就是什么子的。”沈醇说道。
“可烦扰?”白竺说道。
“你觉得在幽谷,何处是幽谷。”沈醇说道。
白竺觉得他的说法极好,心中思忖:“那你可有一二红颜知己?”
那些浪荡的豪侠,多是有红颜知己的,美人爱英雄,古如此,更何况这人情如此讨人喜欢。
“没有,我素来对女子不感兴趣。”沈醇道,“阿白问起,可是年岁到了想娶妻了?”
“非是如此,只是话本中所说罢了。”白竺心中稍安,撑着石头起身道,“我这般身体,恐怕也只耽误人。”
他虽不认为比人短在何处,可若是真要有伴侣,的确是不及常人的,更何况他寿数有损。
“怎?”沈醇同起身道,“阿白若真要娶妻,多的是人想嫁。”
白竺心下微沉,本要站稳,却因为这一瞬的分神,踩到了那石头的光滑处,脚底打滑,本是心神微紧,腰身却被人紧紧扣住了。
“小心些。”沈醇抱住他低头说道。
白竺扶住了他的胸膛,抬头时能够感觉到那近在咫尺的呼吸:“多谢……我不娶妻。”
他试图站起,却发现腰身处扣着的力量极紧,并未有丝毫松开,白竺紧贴着他的身体,心跳已然失衡,若在如此下去,只怕被发现:“沈醇。”
“其实魏舒说的不错。”沈醇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道。
怀中人一身清骨,眉宇间隐有愁绪,他眼盲事沈醇当然怜惜,是因为怜惜,有些事情才迟疑。
“什么?”白竺问道。
“我的确对你有不轨心。”沈醇轻轻低头,鼻尖与交错,看着对方瞪大的眼睛道,“阿白,我心悦你。”
白竺的思绪在那一瞬间有些空茫,随即感觉到了落在唇上的吻。
呼吸交错,他虽不知所措,可心中却泛着一阵又一阵的喜悦。
指慢慢的收紧,随着腰间扣紧的而慢慢揪紧了他的衣襟。
吻分开时,白竺还能够听到耳边心跳轰鸣的声音:“你何时……”
“第一眼。”沈醇低头说道,“阿白,我没有你想的那的好。”
白竺摸索着他的肩膀,搂上了他的脖颈,紧紧相拥。
可他比想象中还要喜欢这个人:“那时我对你不好。”
“你隐居避世,又有眼疾,待人冷淡也属常。”沈醇轻声说道,“况且你虽冷淡,却仍然救了我的命。”
“沈醇。”白竺叫着他的字。
“嗯。”沈醇应了一声。
“我亦心悦你。”白竺在他的耳侧说道。
“我知道。”沈醇摸了摸他的头发道。
“你何时知道的?”白竺从他的肩膀处抬头询问道。
“那日再见你,你匆匆奔向我时。”沈醇摸着他的脸颊道,“那时我便知道了。”
“那你为何不告知我?”白竺问道。
“还有第三人在呢,若你我互通情.意,夜晚躺在同一张床上,三人皆是尴尬。”沈醇说道,“况且我亦忐忑,害怕己判断失误,连朋友没得做。”
白竺面上染上了薄粉:“我见你夜夜睡的颇为踏实。”
“若不早睡,岂不想些乱七八糟的。”沈醇道。
白竺扶着他的臂,头抵在了他的肩膀处道:“我不知该如何做。”
他心悦这人与他情.意相通,本是大喜事,却让他足无措。
从前的种种界限似乎在化解,他比想象中更想亲近他一些,又担心己冒失,不同从前,让他不喜。
“随心便是。”沈醇道,“想做什么便做什么?”
“那你可否将前的事再做一次?”白竺轻声问道。
他从不知唇齿相交也能让他那般的喜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