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里特有的闷热空气正在森林中踟蹰,像是刚从午睡中醒来的壮汉,头昏脑胀,满腹怨气,狠不得挥起拳头砸碎点什么,却连下地穿鞋的力气都没有,可是偏有人不信邪,非要在这个时候嘻嘻哈哈地跑过来挑衅。
野林镇东北方百余里外有一座孤峰,山顶站着几名道士,也不见他们做出施法的动作,山脚处却生起一股莫名的清凉之风,打了几个旋儿,懒洋洋地走进森林,绕过树木与荆棘,在闷热的空气中切开一条通道,奔向西南方的目标——一座妖魔充斥的小镇。
这股清凉之风没有千军万马的冲天豪气,也没有绝世高手的凌厉杀气,倒像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,听说有架可打,披上外衣、顺手拿起一件兵器就往战场赶赴,一路上趾高气扬,全然不将对手放在眼里。
森林中的闷热空气促不及防,被清凉之风无所谓的架势吓住了,纷纷退让,直到数里之后才发现它是在虚张声势,连地面上的一片枯叶都吹不动。
第一场战斗就此展开,闷热空气抖擞精神,摆脱午后的困乏,握紧拳头,要将胆大妄为的入侵者一举消灭。
所谓艺高人胆大,清凉之风的无畏是有理由的,绝非虚张声势那么简单,陷入重重包围也不躲避,僵持片刻,它出手了。
轰然巨响,方圆一里之内寸草不生,数十棵大树眨眼间化为齑粉,比火烧枯草还要干脆,灰尘挟带着草木碎屑冲天而起。直逼高空中的流云。
后生小子露出了真面目,原来是一位绝世高人偷偷培养的高徒。
清凉之风没有被消灭,反而扩张数十倍,呼啸着继续前进,所过之处。草木低俯、群鸟惊飞、万兽奔走……
六七十里以外,另一座山上的另一伙道士沉默不语,眼睁睁望着那股越来越强的狂风在他们设下的禁制中肆虐,没有逃跑,可也没人施法抵抗,与那股力量相比。他们实在太弱小了。
好一会之后,辛幼陶开口了,故作轻松,却掩饰不住心中的慌张,“呼……这就是服日芒道士的法术吗?也不过如此。比昆沌可差远了。”
申己冷冷地说:“这是‘见风长’,遇到的阻力越强,它也越强,只有服日芒境界的道士才能施展出来,咱们现在见到的只是皮毛,它还没有真正发威呢。”
辛幼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,当着一群道士的面,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胆怯。“原来如此,它的速度可不快。”
“施含元在向咱们示威。”申己扭头看了一眼周围的道士,找不出能迎战的人。就算他们联手也没用,森林中的禁制是五百多名道士花了十多天时间设置的,已经是他们的最强力量,在服日芒道士面前还是不堪一击。
“我不信这个‘见风长’真有这么大的本事,让我……”慕冬儿纵身欲起,被杨清音伸手拦住。“别捣乱,老实待在这儿。”
见风长遇强则强。杨清音知道它的厉害,不会让儿子去冒险。转身对其他道士说:“收回禁制。”
这是唯一的办法了,否则的话,见风长一路涌来将会膨胀得更加难以对付。
道士们也都明白这个道理,纷纷收回自己设下的禁制,十几天的心血顷刻化为乌有,众人神情未变,心中却沮丧至极。
见风长没有趁势追击,速度仍是不紧不慢,在森林中走“之”字形,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。
“这个施含元到底什么来历?之前在道统里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。”
“望山道士,退隐的时候还是吞烟境界,没想到这么快就……”
“祖师的法术真是不可思议。”
“都是左流英坏了咱们的修行,祖师为什么不出面阻止他?”
“祖师肯定有事,大概是闭关了,左流英才有机会为所欲为。”
……
投奔野林镇的道士一多半是受不了左流英的强硬措施,害怕被不分青红皂白地关进拔魔洞,对祖师昆沌却没有坏印象,反而希望他能出面阻止左流英的胡作非为。
杨清音没有反驳,只是盯着那股横冲直撞逐渐逼近的旋风。
乱荆山道士孙玉露就站在杨清音身边,这时低声道:“还要在这里硬抗吗?”
“道统不会给咱们退路的,四面八方到处都有人驻守,没有同时发起进攻,是因为他们相信施含元一个人就已胜券在握。”
就像是为了印证杨清音的判断,数十里外的旋风暂停脚步,剧烈地摇晃了几下,每次摇晃都向左右各分出一股小旋风,很快就变成一大十小,呈扇形扑向野林镇道士们占据的山峰。
一名道士从东北方飞来,很快超过十一股见风长,在十里外大声道:“众道士听令,三千正统道士和五万修士之领军者、望山诵经科施含元道友有旨:你等叛道,或非出于本心,即时俯首投诚,还可获一线生机,冥顽不化者,绝不可恕。”
传令道士目光扫过,转身飞走,十一股见风长分散得更广泛。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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